莫桂花這麼一哭喊,四周看熱鬧的人就開始議論起來,說什麼的都有。

莫桂花又一把將秦紅兵拉在身邊,暗暗擰了他一下,等秦紅兵“啊,姆媽,你做什麼打我”的大哭起來,她就繼續哭唱:

“作孽啊!這麼大的孩子我也沒錢送他去唸書啊!作孽啊,親弟弟也不管啊!作孽啊,給個三十五十也好啊!

可她就是不捨得啊,硬心腸的細娘啊,白白的養了好幾年,就等著看我們這些親人死啊……”

金秀看她這麼一哭,周圍的人似乎真有說秦凝應該給錢的,立刻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金秀倒是不敢像莫桂花那樣的罵,只也嗚嗚的哭,她向來彪悍,難得不喊不罵的哭,眾人倒覺得她可憐起來。

人們總是喜歡同情眼前的弱者,很少去想可憐之人那曾經的可恨之處,因為隨便一句“作孽啊”這樣的話,本錢比較低,還顯得自己心善,何樂而不為?

於是,莫桂花金秀這麼一通哭鬧,便有個和金秀差不多年紀的婦女站了出來,叉著腰,擺著一副長輩的樣子,指責秦凝說:

“我說小珍啊,就給他們三十五十嘛!畢竟是你親奶奶親老子,養了你這麼大呢,這嫁出門的女人還要買點東西孝敬爺孃的嘛,你人就在隔壁,又賺了這麼多錢,何必這麼小氣呢!”

這話,乍聽起來,好有道理哦!

周圍好幾個婦女便都附和起來:

“就是啊,唉,怎麼說都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人嘛!有錢嘛,給一點也是應該的,小珍你就給一點咯,不要鬧的這麼難看。”

秦凝的背後,秦阿南拉了拉秦凝的後襟,小聲說:

“囡,要不,給三十塊錢他們?”

秦凝一下子轉身,嚴肅的對秦阿南說:

“姆媽,雞蛋的事,你忘記了?現在這個就是大點的雞蛋,你不會後悔?”

秦阿南抿緊嘴,低下頭:“我不想你被人罵……”

秦凝沒出聲,眼睛看了看四周,忽然去搬了兩塊牆邊的廢磚踮在腳下,讓自己站的高高的,還衝剛才指責自己的婦人翹大拇指,大聲的說:

“華阿婆,你說的倒是有道理啊!畢竟把女兒養了這麼大,嫁出去的女人還應該買點東西孝敬爺孃的嘛,確實不能小氣的,那麼,小蓮嬸子,你過來一下。”

秦凝沖人群裡一個又黑又瘦的婦女招招手,婦女卻不好意思的身子往人群裡縮了縮。

秦凝也不勉強她,只依然對著她,大聲的說:

“嬸子你看你,怕什麼呢,你婆婆突然之間轉了性了,這麼明白事理的話也說出來了,你還不趕緊過來,先跟她拿個三五十塊,回家去孝敬孝敬你爺孃?

好壞你嫁來時,你爺孃還陪嫁了兩床被子一個子孫桶呢,你一天到晚的辛苦,白天要出工,放工還要做自留地,回家還要燒飯給你公婆吃,卻三年沒有看見過一分錢,現在你婆婆當著大家的面,說出這麼有道理的話,肯定是她想通了。

來來,小蓮嬸子你過來嘛,正好今天鄉鄰親眷都在呢,我們一起來替你作證,只要你婆婆把你今年一年工分的錢拿一半出來,我馬上拿五十塊給秦達!

雖然我和你不好比,我從秦達家走,一樣東西都沒有拿他們的,只拿了我娘嫁來時的一條被子一個枕頭,但只要你婆婆這麼明白事理的人給你錢去孝敬爺孃,我一句話也沒有,馬上跟著,也給!”

秦凝這番話說完,人群裡大聲議論起來。

“譁!哎唷,要老華娘子拿錢出來,那是要太陽西邊出來了……”

要說這個華阿婆,是秦凝這個輩分必須稱呼阿婆的本家,其實平輩的人,都喊她老華娘子。

(某某娘子,是當地人給已婚婦人加上她所嫁男人的名字,組合成的一種常見稱呼。)

這位老華娘子,就是之前在秦凝家吃酒席,自己先吃飽,又跑回家叫男人來吃的那個婦女,向來十分的小氣和猥瑣,誰的便宜都要沾,誰家比她好她都看不過眼,對兒媳婦也非常的刻薄。

這小蓮嬸子嫁進她家五六年了,她霸佔著上房不肯搬,也緊攥住家裡的財政大權不肯分家,卻還不肯幫襯著兒媳婦做些家務,往往放了工寧可自己回家躺一會兒,也不肯先煮好飯,好讓在自留地裡忙活的兒子兒媳婦回家就能吃著。

兒媳婦從早忙到晚,天黑了回家,還要燒飯燒水服侍她。

就算這樣,這老華娘子還常常出去和人說兒媳婦這不好、那不好,總汙衊兒媳婦把家裡的東西貼給孃家了,所以她不能給兒媳婦一分錢,害小蓮嬸子手頭連幾毛錢也沒有。

空著手,怎麼好意思去看爹孃?小蓮嬸子三年沒有敢回孃家了。

就是這麼一個自私惡毒的老東西,竟然還敢站出來和秦凝挑理,無非是聽說秦阿南家一下子收入了八十塊,嫉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