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秀依然站在剛才的地方。

直到秦月珍吃了好幾口飯,她才走過來,一張臉古怪的扭了好幾扭,低聲說:“你,你要是敢出去胡說八道,看我不抽死你!”

秦月珍沒看她,淡淡的說:“你要是上慈,我自然下孝,你是我奶奶,我也是要臉的啊。是吧?”

金秀沒應,慢慢的走去灶下,快要到的時候,腳磕在攔柴火的半米高矮牆上,身子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秦月珍一點也不同情她,只管吃飯。

她今天說的話,深藏在這身子的記憶中,那都是七八年前的事了,那時秦月珍大概六七歲,每天睡在金秀的腳後頭,金秀也不過四十多歲。

有一天很晚了,秦月珍的大姑——秦雲香,趕著十多里路,哭著跑回家,向金秀要一點錢,給發高燒的女兒治病。

金秀說沒有,秦雲香就和金秀壓著聲音吵架。

秦雲香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偷著把錢都給老許頭買菸抽了!這麼大歲數了,還和他來往,我看你再有那鑽在柴垛子裡,被狗叼走了衣服的時候,還找誰給你拿衣服!”

金秀就狠狠打了秦雲香一耳光,罵道:

“你倒管起我來了!你要不嫌丟臉,你去跟人說你娘我偷漢子啊!我看你當女兒的有沒有臉!不就讓你拿了一回衣服,你就在那兒唸叨了好幾回,你要是下次再敢提,我就豁出老臉說是你跟他好的,我看誰沒臉!行了,給你三塊錢,以後別再回來了,過年也別回來!”

秦雲香哭著走了,真的好些年沒回來孃家了。

當時才六七歲的秦月珍,蜷縮在被子裡大氣都不敢出,就生怕金秀知道她醒著聽了這些話去,可別掐死了她。

老許頭,是村子東頭的一箇中年男人,有家有口的,平時就是愛和婦女們說笑幾句,卻不知道,這人實在不是個好人。

那段日子,金秀晚上常常偷偷的出去,直到和秦雲香相罵的大約三四個月以後,老許頭出事。

老許頭和鄰村的一個寡婦在鄰村生產隊的養豬棚裡偷情,被人撞見了,老許頭拎上褲子就逃,寡婦卻被人看清了臉。

農村嘛,出了這種事,還不得被人唾沫星子噴死啊,那寡婦被人家說的實在沒臉,沒過幾天就在家裡吊死了。可這事實在丟人,人死了,那寡婦的兒子媳婦都不願意收屍,還是那個生產隊的隊長出面、幫著收拾了埋了。

好多人知道是老許頭做下的孽,但農村在這種事情上,對女人比較苛刻,對男人,大多都是一笑置之,老許頭沒過多久,依然大膽的出門對著各類女人獻殷勤,但女人們都怕了,不再敢隨便的和他說笑了。

金秀也怕了,大概也有點寒心了,小小的秦月珍那段時間沒少受她的打,大概是沒想到這個老許頭在外面不止她一個女人吧,金秀有時候晚上睡著睡著,就會把秦月珍拉起來打一頓,打還不解氣,常常還往她的大腿那裡掐,一邊掐一邊罵:“掐死你個小騷逼,我叫你勾引人,我叫你勾引人!”

秦月珍的記憶裡,是逆來順受慣了,可現在不是換了芯子了麼,現在的秦月珍想著記憶裡的事,真恨不得打金秀一頓。

原本,秦月珍已經有了去和秦阿南過日子的打算,那隻要這家子對她好好的,她才不會去招惹誰呢!誰知道金秀出口就傷人,不管秦月珍是個才十四歲的小姑娘,那些偷漢養漢的話該不該說,還連帶著罵上了無辜的秦阿南,秦月珍就一刻也不打算饒她了。

這種面上和人好、最好時時沾人家一點便宜,背後卻信口開河的汙衊辱罵別人的女人,秦月珍最看不慣了!親奶奶也不行!

秦月珍只管吃飯,快要吃好的時候,莫桂花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