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害怕,但是最後的戲還是要演的。

舒倡自己害怕演不出宛如將逝之前的那股憔悴之美,而萬年擔心的,則是自己表現不出順治在宛如死後的那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效果。

之前,萬年在拍攝康熙王朝之時,就對劉軍老師的演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董鄂妃逝去之後,承乾宮中滿是哭聲,而順治就在眾人之間枯坐著,身邊的嘈雜似乎完全不能讓悲傷的皇帝清醒過來,他的心似乎也隨著董鄂妃的逝去而乾枯了。

看過了那麼出色的表演,此時要飾演同樣的角色,經歷同樣的感情,萬年的心裡還是有些沒底,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演出那樣的效果。

燈光師已經在窗外準備好了,為了實現類似於黃昏的效果,劇組讓燈光師在窗外進行照明。同時,類似黃昏的陽光也讓此時的場景更加的含蓄,似乎也表達了宛如生命已經像是黃昏一般,即將消逝。

舒倡靠在榻上,手中拿著佛經正在閱讀。

隨著導演的一聲令下,身著龍袍,嘴上粘著兩片假鬍子的萬年入場了。

萬年走上前來,臉上帶著柔情,坐在了軟榻的另一側。

舒倡靠在榻上,輕輕抬頭,窗外的燈光像是陽光一般照亮了舒倡的側臉。因為要表現宛如在病中的憔悴,今日的舒倡並沒有整理頭髮,披散的長髮再加上略顯枯黃的膚色,整個人倒真像是在重病中一樣。

舒倡抬頭輕笑,看著面前那個願意為自己放棄皇位的男人,眼中滿是溫柔。

萬年伸手拿起了舒倡抱在懷裡的佛經,放在桌上。舒倡抬起頭,雙眼有些木然的看著萬年,問道,“一口氣不來,往何處安身哪?”

“不許你再讀這些佛經了,”萬年看向舒倡,聲音輕柔溫和。

舒倡雙眼低垂,然後又抬起,開口道,“這是皇上以前最愛讀的,怎麼就不許我讀了?”

萬年低下頭,似乎在回想往日的放浪。緊接著又抬起頭,開口安慰道,“我以前也是隨便讀的,你現在身子不好,讀這些沒好處。”

“那,讀什麼才有好處呢?”

萬年輕笑,像是在鼓勵舒倡,又像是在鼓勵自己,“咱們想些開心的事情啊。”

此時已到深秋,樹葉已然枯黃掉落。舒倡輕輕開啟窗戶,望著外面,不斷凋落的樹葉,“深秋了,葉子,都落了!”

此時舒倡轉身,萬年壓抑的臉上,終於露出幾分悲意,但卻很快斂去。

萬年伸手,將開啟的窗戶關了起來,免得再讓舒倡因為秋景而傷心。

舒倡也將身子收回來,靠在萬年的懷裡,臉上卻還是一片木然。

萬年柔聲道,“宛如,就當是為了我。你一定要打起精神,把身子養好。”

這段戲,不過是最終分離的前奏,兩人只需要按照劇本,按部就班的演完就好了。

接下來才是重點,太醫對順治說,宛如是多年心力交煎,此時已經是藥石難醫。

萬年在外間訓話太醫,內間裡,則是舒倡此時的獨角戲。

面色蒼白的姑娘,在內間的大床上躺著,臉上卻沒有幾分悲痛,似乎已經看透了自己的生死。這也是這幾日來,萬年跟舒倡商量的結果。

既然沒辦法真正表現出宛如的病弱憔悴,那就不如,將宛如性格之中聰慧的一面強化。這麼一個聰慧的女子,早就應當看透了自己的病情,並且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所以,現在舒倡臉上反倒是一片淡然,並沒有絲毫的焦急與悲傷。

“不是病,也不是災。我就像是秋天的楓紅,只能燦爛一季。”舒倡的嘴角輕輕揚起,“冬天到了,就要落的。”

這便是命運。不是病,不是災,兩人的命運便是如此,求不得,徒傷悲。

太醫很會說俏皮話,說若是皇貴妃能挺過冬日,迎來春暖花開,病情便能大有好轉。只是眼下,宛如已經病入膏肓,又如何能挺到春天呢?

宛如既去,順治的心中,便再無留戀。

拍戲進展十分順利,舒倡跟萬年的心裡對角色的感情理解相當透徹,現場拍戲幾乎沒出什麼問題,非常順的把順治與宛如告別的戲份演了下來。

最終,萬年還是沒能往深沉裡演。因為導演說,最終順治的表情一定要激動,因為在多年的壓抑之後,順治一定要有一個,將情感完全爆發的點。

而宛如的死正是這一個點,順治與孝莊在清涼寺中大吵一架,最終順治也染病死去。

沒錯,萬年再次演了一個病人,而且同樣是天花。

在化妝的時候,萬年還偷偷看化妝師,是不是用衛生紙來給自己做痘痘。結果,化妝師姐姐只是用膠泥在萬年臉上點了幾點。

躺在床上,萬年眯著眼睛,跟胡婧說著劇本上的臺詞。那些話早就爛熟於心,萬年此時只需要保證自己嗓音上能表現出順治的虛弱就可以了,表情什麼的已經沒什麼必要了。因為此時順治一心求死,自然不會有什麼情緒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