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珊這樣沒個規矩,在外間屢屢給大老爺丟人。童氏面上寵著她,實則卻是軟刀子害她。本就是庶女,還是個得寵姨娘的庶女,被嫡母這樣用心險惡教養著,將來……怕她日子很不好過。

一行人登上車駕,在太隆郡這地方,郡守大人內眷出遊,自是聲勢不小。七八輛馬車,兩排侍衛,長街早早肅清了道路,庶民只能退到兩旁恭敬避讓。

世族與寒門,猶如天上地下,老祖宗傳下的規矩,誰也填補不了的溝壑。

“小姐,五姑娘方才在屋裡說的話,也不知虧不虧心。若沒有辛枝提醒,她哪裡還記得簪子那回事兒。如今倒成了就她有心,早備了禮,不過是出門忘了拿。”春英替她揉捏肩膀,看不過五姑娘處處爭先,萬事都想壓自家姑娘一頭。

“跟她計較幹嘛。說得不好聽,她是沒了生母護著,心裡不踏實。我還能跟她一樣不成?”這點上,姜瑗看得很開。

“還是姑娘精明。什麼都比不上老爺太太疼愛來得要緊。日後再尋門滿意的親事。姑娘這輩子啊,也就順遂了。”崔媽媽拿出繃子做著繡活兒,對自家姑娘這話很是贊同。

“只是可惜了三姑娘。身子骨太差,便是生得再好,日後議親也要吃虧的。今次又錯過了進山,以後再要出門卻是難了。聽說太太已著手替三姑娘相看人家,這要是真定下來,往後都得待在閨中。”

大丫鬟春英將食盒裡零嘴兒一樣樣擺盤,放在中央矮几上,又將煨得暖暖的茶壺拎出來,替主子添上熱水。聽崔媽媽這麼說,也跟著嘆氣。

姜瑗手上翻著書,心思卻沒在上頭。

十三歲。三姑娘姜芝今年也不過剛滿了十三。便是議親籌辦下來,到十五也該嫁了。

躲在書後面偷偷撇了撇嘴。多好的苗子,早早成了別人家的。

不會兒便到了山腳,車駕卻是不允再前行。一眾人換了軟轎,直到了慈安寺門口,這才跨出轎門,由早早侯在門口的小沙彌當先領路。

“煩請各位行個方便!”

清幽的小道上,突如其來一聲呼喝,驚得眾人訝然回首。

慣來不許轎輦入內的慈安寺,今日卻見一頂靛青色軟轎,由四名護衛抬著,自身後匆匆趕來。

軟轎一側還跟著兩人。一人束高冠,初春時節拿著柄摺扇。對著眾人遠遠一揖,做文士打扮。

另一人冷著張臉,比女人還白淨的面龐,長相陰柔,十分俊俏。與面相極不相符的,此人右手提著杆纓槍,煞氣凜然。

許氏目光落在那文士腰間佩綬上,眸子一縮,趕緊笑著招呼大夥兒避到道旁。“大人請便。”

姜瑗同樣注意到此人身份不一般。竟是比她爹爹,太隆郡郡守大人,官職還要高出好幾個品階。

隨從已是來頭不小,就不知從始至終未曾露面,軟轎裡主人又是何等身份。

正暗自猜想,不料恰巧風起,捲起轎子旁垂簾一角。

姜瑗目光瞬時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眸。如淵似海,深邃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