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時眉眼彎彎,一副知足的小模樣。他看在眼中,暗自合計著日子,眼裡閃過絲幽芒。

之後他回春秋齋,處置完剩餘的兩件政事。再回來,手裡拿著從泰隆寄來的家書。

“剛送到。這下安心了?”

她欣喜接過,取剪子裁開。這信在路上走了許久,她有了身子便往家中報喜。一來二去,直到這會兒才得了回信。這還是走的水路,算是快的。

她展開信箋,太太在信裡反覆叮囑她好好安胎,不許使任性,給世子招惹麻煩。她撇一撇嘴,怨氣不小,“大人您給太太灌迷湯了?怎麼回回都偏著您,好生嫌棄我這親生的。”

他躺著翻兵書,一手攬在她腰上,喉頭溢位絲輕笑。

她嗔他一眼,接著往下讀。

三姑娘自多年前得了長女,之後再難有孕。夫家又納了新人。太太正好藉此事敲打她:女人在後院,終究有了孩子,才站得住腳。

大哥哥年後得了第二個兒子,養得虎頭虎腦。唯一遺憾的是,兩個兒子都是庶子,嫂嫂在家中有些抬不起頭。太太有心將中饋託付給她,或許是缺少底氣,她已婉拒了好幾回。

團團已送去書塾,等他再大些,也是要進官學的。

九姑娘這麼一走,曲姨娘便只剩下三爺姜果這麼個親生的。平日對姜果很是嚴厲,太太已著手為姜果相看親事。因他性子弱,不是讀書的料,姜大人想著日後給他捐個官身,掛個不打緊的閒差,這輩子也就這麼過了。

七姑娘覺得這般安排很好。曲姨娘遇上九姑娘這麼個鬧心的,下半輩子能跟著姜果平平靜靜過日子,總好過三不五時,便被九姑娘層出不窮的花樣,氣得折壽。

如今家裡對九姑娘隻字不提。只當沒這個人,或是當年公子丹發兵,外邊兒兵荒馬亂,她帶著婢子,蒙難了。

七姑娘嘆一口氣,舉著家書,靠向他肩頭,指給他看。

“曲姨娘不容易,這輩子沒享上她的福,憑白替她****多少心。”

他眼波掃過那幾行字,放下兵書,大手覆上她還未顯懷的肚子。“夫人安心。有為夫在,必不會教養出如此不省心的孩兒。”

她小臉微紅,一想到他與孩子,心裡甜滋滋的,湊過去親親他下巴。他每隔一日必會打理鬍鬚,不扎人,卻還是有些細小的鬍渣。刺得她嘴唇酥酥麻麻的,不討厭。既不邋遢,又帶了那麼點兒男人味兒。

溫存片刻,她索性窩在他懷裡,與他一同看信。

書信末尾,提到老宅那邊,老太爺中風多年,至多也就再撐個幾月。姜老太太自大老爺沒了,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今歲南邊兒倒春寒比往年都厲害,老太太著涼病倒,竟是一病不起。咳起來,整夜整夜睡不好覺,已是瘦的皮包骨頭,人也有些糊塗了。

如今倒好,大太太童氏只得兩頭兼顧。老太爺堅決不見老太太的面,這同樣病著的人,還得分別安置在兩處院子。童氏忙得精疲力竭,底下幾個姨娘論起爭寵,一頂一的能幹。到了這時候,只擔心老太爺與老太太去了,童氏翻臉無情,要攆她們出府。都只忙著絞盡腦汁藏銀子,哪裡還管旁人死活。

看到此處,他從背後,伸手抽出信箋,遠遠丟開去。姜家老宅如何烏煙瘴氣,她也就無謂知曉了。

她讀得沒他快,大房如何,才看了一小半兒,已被他彎腰抱起來,眼睜睜看著家書被扔在案上,散開的信紙,各自沿摺痕微微翹起。離她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