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見她,那女人神思恍惚,偷覷他的神色,詭異而貪婪,實是令他印象深刻。

至此,那女人的心思,他也能猜到幾分。後宮之中,能蠢到如此境地的女子,世所罕見。

一念至此,再想到她信裡所求“念在世子妃情面上”,他本欲交代周准將攔路之人交由內廷,打死勿論。

轉念一想,終是淡漠改口,令周准將這通風報信的小太監,押了送予正被懷王冷落的朱婕妤處置,全當贈朱氏個“人情”。

那廂朱婕妤得了信兒,乍一驚聞莊照竟瞞天過海,越過郝姑姑耳目,私下往那人跟前遞信。婕妤娘娘震怒之下,哪裡想不明白,這是她近段時日以來遷怒莊照,存心整治她,給她個教訓。不想這女人竟癲狂到,不惜與她撕破臉,竟生出了反骨!

朱婕妤氣個仰倒,嚴刑逼供之下,這才得知被周準送來的太監竟大字不識幾個,真就是傳了個信兒!至於莊照信中所言,如今已隨著那字條化作飛灰,莊照是否向那人透露朱家背地裡預謀,加緊剷除公子昶母子,朱婕妤心裡實在沒底。

如此,心驚膽戰之餘,對那位更是忌憚莫名了。

莊照的身份遲早會暴露,朱家是一早料到的。那人能容得莊照一路風風光光由美人升了容華,再診出喜脈,分明是沒將莊照隱瞞身世進宮一事,放在眼中。

此時回想,送莊照進宮,究竟是朱家藉此算計他,還是他深知莊照秉性,料定能將這禍頭子轉嫁到朱家頭上……婕妤娘娘只覺越想越頭疼欲裂,而那人,在她心裡,也越發心智可怕了。

朱婕妤咬一咬牙,強自按耐住立時撕了莊照的心,這時候莊照剛小產,身子本就有虧,懷王雖將她拋諸腦後置之不理,到底還是遣了御醫替她調養氣血。

她朱蕪雖有能耐買通御醫,暗地給莊照個教訓,可若是趕在這當口要了莊照的性命,反倒操之過急,引人猜忌。

此事不急,需得徐徐圖之。時機一到,儘可以體虛病亡之名,名正言順,除掉這禍根。

朱婕妤反覆平息怒火,好半晌,吞了口涼茶,這才勉強平復下心緒。莊照這賤婢暫且動不得,便只能匆匆往左相府去一封信,將此事原原本本,細細道來,且看家中爹爹與六哥如何交代。

七姑娘不知這宮裡諸多見不得光的醃事兒,更不會因此而煩心。午睡起來,抱了詵哥兒,遠遠靠在門邊,瞧春英帶著冬藤幾個,張羅著,給詵哥兒換帳子。

這帳子是許氏給的,聽說是許氏孃家,冠軍侯老夫人使人到廟裡求了開光的寶珠,繡在帳頂,特意給送來。便是與帳子配對的掛鉤,也是雕花的碧玉環,一眼便知名貴非常。

那人初時見了皺眉,好在他尚且體諒老夫人用心,只關在屋裡,當她面吩咐,往後不可用女兒家喜愛,亮閃閃的珠環玉翠,點綴大子用物。

七姑娘好笑,伸手勾他腰間玉珏。不說話,小眼神兒卻充滿戲謔,像是無聲問他:大人您自個兒還佩玉呢,這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卻是忘了,當年他贈他玉珏之前,他雖在諸多佩飾之中,偏好暖玉,卻也不似如今,玉不離身。

他回來的時候,人還沒進屋,便在廊下聽見她脆生生的叫喚,“再高點兒,往左邊兒去一寸。”

走近了才看清,她在使喚婢子,給大子的帷帳上掛避蟲子的香囊。

她正歪著腦袋細細賞看,便見他一聲不響,回來了也不叫人通傳,突然從她身後冒出來,接過她懷裡的小兒,走向春英。

“這般?”

他奪過春英手中香囊,一手抱詵哥兒,一手隨意舉起,卻是順著她意思擺弄。偌大個人立在搖床邊,身長玉立,回眸耐心看她。

她淺笑凝視他沁在光影中,融融俊朗的面容,手心向下壓一壓,故意刁難,“您個兒高,手也舉得高,得放矮些才好。”

“如此?”他照她說的調整一番,自個兒回頭看看,似不滿意。

她在他身後暗笑,拱手清清嗓門兒,又指揮。

“不成不成,方才是妾身看錯,您還是舉回去,往右邊兒挪挪給妾身瞧瞧。”

這回連陶媽媽與春英都聽出來,方才姑娘還嚷嚷著往左邊兒呢,世子爺方才明明是照著姑娘所說,她們瞧著荷包掛得挺好。怎麼到了這會兒,姑娘又改主意?

他聞言,挑眉睨她一眼,那目光幽幽沉沉,像極他夜裡使出諸般手段,要收拾她的前兆。她聞聲而知雅意,目光閃躲,再不吱聲兒。

見她這般情態,他眼底溫潤,低頭撥開詵哥兒淘氣撓香囊的小手,將之掛回去。

陶媽媽帶著春英幾個出門,回望一眼,恰巧望見世子爺走到門口,一手扶住姑娘腰肢,將她帶回屋裡。

一家三口,姑娘背對門外,半邊身子倚在世子身前,傾身親親詵哥兒。

笑比春花燦爛。

陶媽媽眼眶一熱,覺著這一幕瞧著真是好。莫名的,有些想念遠在泰隆的太太。若是太太能親眼看看,那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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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著寫著,就成了大肥章了。上一章序號出錯,不影響閱讀,親們無視它。

顧衍將姜冉交到朱婕妤手中,擺明是借刀殺人,沒想留她性命了。至於姜冉被朱婕妤遷怒,軟禁宮中,什麼人不找,偏偏向顧衍求援,親們可以琢磨一下,作為一個女人,情感之複雜,有些時候,姜冉看似荒唐的行為,也就能夠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