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都這般了,還能如何?好歹看燚哥兒情面上,你給他留個臉。到底他也是關家三爺,在外面走動不能沒了體面……”

瞧他眼底異常平靜,波瀾不興,關夫人苦澀抿一抿唇,有些說不下去。

七姑娘在一旁聽得怔怔然。怎麼她聽這話,說的好像是關傢俬底下的事兒?瞧關夫人鬱郁的模樣,倒像是夫妻不睦,生了變故?

趕忙收斂心神,這事兒不該她過問,不巧聽了已是失禮。於是回頭,饒有興致給燚哥兒講柳蔭渠裡摸魚的樂子,她想,能哄了燚哥兒也好,這般談話,孩童聽見總是不好。

坐了小半會兒,天光暗下來,到了回府的時候。燚哥兒捉了他手掌,小臉上全是渴望,一聲聲喚他“阿舅”,抱了他腿兒,纏著要去柳蔭渠看撈魚。

他微微俯身,手臂護著燚哥兒,眼皮子一撩,輕飄飄覷她一眼。七姑娘訕訕而笑,縮一縮脖子。她哪裡能猜到,不過只隨口一提,卻叫燚哥兒真上了心。

“卻是我考量不周。”對著關夫人,她有些抱歉。沒想到燚哥兒鬧得這般厲害,竟有些哄不住。

更讓她驚奇,那人這般硬的脾氣,燚哥兒鬧起來,他竟難得沒給小孩子臉色瞧。鮮少的,竟流露出幾分耐性,扶了燚哥兒站穩妥,好好兒與他說道。

“怪不得你,卻是燚哥兒淘氣,在家便不服管教。”關夫人看兒子的眼神很是溺愛。趁燚哥兒纏著他,正好揀了空當,與她私下裡攀談兩句。

“姜女官是心善之人。老話都說,騙什麼騙不過小兒眼睛。燚哥兒歡喜你,世恆也待你……”話到此處戛然而止。關夫人拿巾帕捂一捂嘴角,清清嗓子,又仔細端看她一番,這才誠心叮囑,“他公事兒忙,時常顧及不到自個兒身子。幼時便不喜跟前婢子來來回回礙他的眼。如今,性子怕是更加固執,不好規勸。還得有勞姜女官多照應些個,他這樣的性情,身前有個妥帖人,我也能安心。”

話裡不掩對那人的關切。隱隱對她帶了幾許認可的意味。七姑娘腦子裡正忙著措詞,琢磨著如何答話才最合適。關夫人這話像是囑託,若然盹兒也不打,一口應下,未免失了矜持,有急慌慌“上位”的嫌疑。

正思量著,那頭燚哥兒卻歡呼起來,瞬時吸引了關夫人注目。倒是變相替她解了圍。她跟著順眼望去,那人立在石階下,一手抱起燚哥兒。目光在她面上停留一瞬,向關夫人道,“阿姊欲往東苑跟母親請安,先行回府便是。晚些時候,我親送他回去。”

關夫人遲疑片刻,望著兒子滿是渴慕的小臉,終是忍不下心回絕。燚哥兒笑嘻嘻摟了他脖子,小手招一招,自個兒也不過才得了他應允,這頭沒忘了招呼待他很是親和的七姑娘,“姑姑同去!姑姑同去!”

他看她一眼,卻是預設下燚哥兒一番自作主張。

國公府的車架徐徐動起來,關夫人從車窗旁撩起簾子,向外張望。

只見去往城南的巷子裡,三人漸行漸遠。世子抱著燚哥兒,小小的孩童因著新奇,嚷嚷著四下旁顧。他另一隻手從背後繞過去,虛扶著那姑娘腰身,卻是夜裡留了心,護著她腳下。

男人身量偉岸昂藏,因了燚哥兒與她,投在青石板上黝黯狹長的身影,竟顯出幾分朦朧的溫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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