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紅了臉,見他俊臉不羞不臊,越發湊得近了,不由偷偷好笑。原來顧大人的“近水樓臺”,便是她不費吹灰之勁兒,坐享其成便是?

她惡從膽邊生,兩手捧了他面頰,拇指擰一擰,沒使什麼力道,不過佯裝做個樣子。

這般近看他,心裡還是羨慕。這人雖可惡,面相好,卻是不爭的事實。她看得心裡頭喜歡,嘴上卻硬氣得很。“看飽足了,便不稀罕了呢。”

最後一字兒含含糊糊,還嚼在嘴裡,他已惡狠狠摁了她腦袋,套了個“混賬”的罪名,逮了人,由他處置。

因著被他鬧上一場,她也就暫且歇了心裡頭那點兒不大不小的膈應。直等到寶船靠了岸,從樓船上瞧見底下好生氣派的儀仗,她才真真切切體會到,那個與他定親的女子,於她究竟何等的不待見。

之前他從未與她提及,看他沉鬱疏冷的面色,便知是郡主未曾知會,自作了主張。等在渡口,半道來截人。

此處看去,那女子盈盈立在黛青色肩輿前,身後立著十餘輕紗薄裙的婢子。瞧不清楚面目,只遠遠俯瞰,能瞧出通身的貴氣高華。尤其身後幾尺來長的曳地裙襬,張揚鋪在石板路上,更顯得人身姿曼妙,氣度華美。

她眨一眨眼,想起郡主今歲已滿了十七,而她不過半大不小的丫頭,跟未熟透的桃子似的,微微帶著青澀,哪裡比得郡主已初綻了芳華。也不知為何,他卻看她入了眼。

目光不經意掃過一處,她陡然睜大眸子,瞧見郡主幾丈開外,半隱在柳樹下那人。一身寶藍的袍子,站得沒個正形。正搖著摺扇,從樹蔭底下,一步步邁步出來。

她伸手拽拽身旁人寬大的袖袍,不覺便往他身後避讓。

“郡主跟侯府世子相熟麼?要不您先行一步,招呼了人走,我與春英綠芙自搭了馬車往驛館去就是。”

莫名的,她便認定江陰侯世子,比幼安更是難纏。她只顧想著躲了麻煩,避得遠遠兒的,卻不想被他恍若無人,牽了往臺階下去。

“驛館已不合適,當另尋去處。”

她偏頭打量,但見他眸色沉凝,順眼瞧過去,卻發現他看的並非是郡主,而是那款步搖扇,****不羈之人。

想一想,在燕京這地頭,真要宿在驛館,隨便來個人登門拜訪,她都推搪不去。他說要另給她安頓去處,她眸子掃過岸邊同樣出挑的男女,立時感激他考量周詳。乖乖便應了。

她行得小心翼翼,拎著裙襬,一步步下了臺階。及至到了底層甲板上,她望著他偉岸的身影,跟著也挺直了背脊。

她自來不喜紛擾,而非怯懦。有他牽了她手,領她踏上燕京這地界,如同上了岸,腳踏實地,她心裡也跟著落了地。

再幾步便能跨上舢板,郡主明豔的面龐,含笑的眼角,還有那微微仰起的下顎,在她眼中越漸清晰。

她忽而便懂了,他執意牽了她手,不許她避讓,迫她到風口浪尖,便是要叫她昂首挺胸,無有畏懼。

顧氏給了對面那女子名正言順,他此刻給她的,唯有無聲的鼓勵,以及,他未說出口的——堂堂正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