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一連說了三個好,趙國公陰沉著臉,本就對他投效太子很是不喜,如今更是怒火中燒。“明日朝堂之上,本官必當啟奏王上。你且好自為之。”

後一句,卻是留了後路。言下之意,若然趕在明日之前趁早除了那女子,此事到此作罷。

趙國公心裡屬意諸君之選,唯獨兩人不可。其一便是得太尉府撐腰,又得文王寵愛的公子成。另一人,便是身後站著後族朱氏,根基已穩的周太子。太子品性端厚,然則朱氏卻是狼子野心。若然太子登基,朱氏便是新朝又一個巍氏。豈能與其為伍!

一念至此,趙國公望著底下從容安坐之人,心底湧起股疲乏。他這兒子絕非蠢人,暗地裡圖謀,卻是連他這做父親的,也是瞞得滴水不漏。

顧衍撫膝靜默,瞥見幼安眼角,描摹得向上挑高的眼線,此處看去,尤其鋒銳。

這女人,心智也算堅毅。起初震驚過後,分明是還沒死心,又有盤算。比起小丫頭嫌麻煩,不肯動腦子,這點兒卻是強上太多。

不出所料,因著顧大人又出么蛾子,洗塵宴不了了之。趙國公攜了夫人當先離去,幼安緊隨世子身後,跟前人步子邁得大,她拎著長長的裙襬,追趕起來異常吃力。

走出幾步,剛下了石階,身前男人忽而回頭,沉聲開了口。

“還請郡主留步。待得隨扈抬了軟轎,再行離府不遲。”

她險險站穩,聽明白麵上體諒的話,不過是他不耐煩,不喜她跟隨。她痴然盯著他暮色籠罩下,依舊好看的眉眼,按捺下心頭苦澀,勉強擠出個笑來。

明知他接了姜家姑娘去府衙,她心裡刀絞似的疼,卻依舊不肯放棄如今與他親近的機會。她不怕他此刻於她無心。她有一輩子的時間,朝朝暮暮陪在他身畔,她與他才是正經夫妻。相處日久,總能有幾分情分在的。

“坐得久了,正好出來轉轉。世子哥哥如今往哪裡去?”她只當他今日才回京,必是歇在府上。若是春秋居,她還能繞了大半個園子,多與他相處片刻。

他眸光一閃,對這女人自顧將他話裡送客的意思含糊過去,只覺好笑。今早在渡口,念在國公夫人面上,未曾與她計較。半道派人尾隨周準,他亦絕口不提。莫非她以為,他這是默許了她,由著她肆意妄為?

袖口下的拇指輕撫過玉指,他就著廊下飄忽的風燈,沉凝端看她光影中,瑩瑩豔豔的面龐。

美,實在是美。美到令他亦不吝驚歎。只是她許是不知,他於美人,尤其出類拔萃,意圖邀寵的女人,生來便有一種融進骨血的厭憎。近看她這張臉,竟能勾起他性情裡,鮮少為人知的狠戾陰冷。

他喉頭輕輕震動,眼角眉梢,俱是春風和煦的笑意。往日寡淡的面龐,竟顯出幾分溫潤來。襯著他月白雲紋的蟒袍,更是玉面****,溫文清俊,直叫她看花了眼。

他何時對她這般和煦過?幼安只覺目眩神迷。堂堂庭院裡,頭頂星子都淡了顏色,而她,眼中滿滿只裝了他一人。

只下一刻,如夢似幻,她尚且沉迷在盼了許久的光景裡不可自拔。而他已叫她切身體會了何謂笑裡藏刀,何謂違逆不得。

“郡主以為何處?不就是郡主未曾打探到,廷尉衙門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