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欲回身,卻聽她一口江南調子,話多起來,竟格外順耳。有一把好嗓。

“這話你就當市井吆喝的話本故事。聽過便罷。”七姑娘謹慎提個醒兒,終於揭了謎底。

“設想呀,這世上還有皮國這麼個地方,諾,就是罵人皮癢的那個‘皮’字兒。這皮國,是大周的屬國,每年都要繳納歲貢。你說,皮國王上的生母,那是個什麼尊位?”

春英不明白這與抬舉綠芙有何干系?疑惑著接話,“還能是什麼尊位,不就是太后。”

“可你我是大周朝人,稱呼彈丸之地的國君后妃,都得加上國號不是?”七姑娘義正言辭,頗有種泱泱大國子民的氣度。

“加上國號?那不就是……皮太后?”得姑娘指點,春英遲疑著總算說到點子上。

沒等她回過味兒,七姑娘已是笑得點頭不迭,空著那手扶在腰間,樂不可支。

石亭中那人不妨她竟如此促狹,捧酒盞的手不禁一抖,好好兒的上等女兒紅,生生灑出去大半。

男子屈指敲一敲額頭,委實心疼。也不知哪家丫頭,能入女學,必是世家女子。這樣淘氣,規矩都是如何學來?

正好奇欲將那逗趣兒的看個仔細,另一頭岔路上突然出現個叫他大感意外的身影。賀幀暗自竊喜,好在他挑了石亭這地兒,隱蔽且稍許高出那人所在的石臺。莫不然,這熱鬧是看不成了。手掌向後壓一壓,示意身後僕從千萬莫出聲。

有人膽敢闖入此地,擾了那人林中練劍,便是女子,也絕難討得了好。想那姑娘也是可憐人。歡歡喜喜進山遊玩,半道遇上個如此不解風情且脾氣極壞之人,真真可惜。燕京裡多少世家貴女,對公子玉樞又懼又愛,今兒怕是又得加上一個。

賀幀等看好戲,從不懷疑,會有女子對著顧衍這副皮囊,能夠無動於衷。轉眼看去,果然見他面色陰鷙,眸中神色尤其晦暗。右手倒提著佩劍,眯眼打量半山上嬉笑,猶不自知的女子。

春英手上捏著狗尾巴草,垂著腦袋好一番琢磨。手上野草毛茸茸那一頭,胡亂掃過雨後的石階,比比劃劃,總算砸吧出味兒來。欣喜抬頭,跟之前七姑娘一般樂呵模樣。

“小姐您真是。皮太后,原是——皮太厚的!”

大大的笑靨還掛在臉上,似覺著不對勁兒,舉目往去,春英手上兩杆野草,瞬時慼慼落了地。這丫頭喉頭滾動,半晌沒敢給自家姑娘吱個聲兒。

世子動怒,閻羅王似的,周身都是陰冷。真是見一次怕一次。

“怎地了?”剛才還附和著歡笑的婢子,驟然像被噎住了,連面色都變得慘然。七姑娘總算覺察出不妥。寬大的琵琶袖當空拂過,悠悠然轉身,這麼一瞧,便豁然瞪大了眼。小嘴兒微微開闔著,怔然盯著高臺上那人,驀地嚥下所有嬉鬧。

撞邪了麼?那人怎地這樣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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