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先把這隱患給除了,日後才有和順日子過。

“這法子嘛,也不是沒有。就是得生受些臉色,你受不受得住?”

“受得住,甭說是臉色,只要不連累了小姐,您又不送我走,什麼都受得住的。只是可能偶爾不服氣,或是難過些。”

這丫頭……七姑娘心裡生出些暖意。她桃花塢裡的婢子,雖不是規矩最好的,卻是最不作偽的。這也是為何許多年來,一直是春英綠芙陪在她身邊。真假對旁人來說或許並不見得如何要緊,可是於她而言,太珍貴了。

前世她導師曾經說過,有一雙太過通透的眼睛,心裡反而容易蒙塵。

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古往今來,無不適用。

她作勢想一想,末了點撥她,叫她附耳近前。

“為什麼怕婢子們相互包庇呢?除了人情,怕是與姑娘們的‘連坐’,是同一個道理。若是明兒個姑姑說要兩人湊對兒,千萬別猶豫,春英還有冉姑娘、殷姑娘跟前的婢子,你都不要選。還記得今兒個京裡來的那幾位姑娘?其中隱隱帶頭的那個,可記得是何人?”

這考問難不住綠芙。彼時取笑她家姑娘,最裝模作樣那個就是了!“記得的,那位瓜子臉的胡姑娘。”

滿意點頭,七姑娘欣慰這丫頭總算還有點兒眼力勁兒。

“是極,你便去尋她身後那個喚做‘芙蓉’的婢子。比起另一人,芙蓉才是她跟前心腹。當著姑姑的面兒,挽著她手,笑誇一句‘芙蓉姐姐為人最良善’,多恭維些她,她便沒法子當著姑姑的面,直白推拒了你。便是這院子裡有人想搗鬼,也沒法從你綠芙身上著手。聽明白了?”

綠芙仔細琢磨,對呀,自個兒和芙蓉做伴兒,一個出錯,兩個都要挨罰。連帶著各自姑娘也得受罰。院子裡就屬京裡來的貴女身世最顯赫,對七姑娘也沒見什麼善意。這麼一來,領頭的那個被束縛了手腳,便是記恨方才姑娘笑話了她們,想拿捏她綠芙給姑娘難看,也不會願意將自己給搭進去的。

小丫頭得了錦囊計,歡歡喜喜抬著杌凳,回屋去了。

春英眼裡帶著喜色,姑娘果然是有本事的。為了不因綠芙那丫頭栽跟頭,索性便綁了她到對方船上去。順帶還能賺個名門望族家貴女的心腹婢子,來給綠芙全心擔待著,姑娘這算盤打得,噼裡啪啦快趕上炮竹聲啦。

“您就如此肯定,明兒個姑姑一定會將丫鬟們分開,再湊了對兒,共榮辱麼?”

七姑娘拾起被綠芙那瘋丫頭扔下的團扇,慢條斯理晃兩下,帶著她施施然回屋裡去。

“這人吶,烙入骨子裡的習性,一時半會兒可改不過來。管大人不是說了麼,宮中宮女當差,都是兩人一班,絕不可單獨行事。你看那田姑姑,分明可以帶一個婆子,震懾了姑娘們就好,為何非要兩人一併帶上?又何不自個兒一人來立威?這便是規矩。根深蒂固的祖宗禮法。忘了麼,宋女官可是說,四位姑姑,可是剛放出宮的。小半輩子被人這麼管束著,到了自個兒管人時候,最可能,便是照搬這一套,身份調轉個個兒罷了。”

想起一事,回頭囑咐春英,“綠芙那丫頭是個粗枝大葉的。傍晚時候你裝作去灶上要熱水。那婆子再給你吃食,務必瞧瞧,能否找出替她把風那一人。小廚房那地兒,絕無可能一人當值。最好是兩人都能混個臉熟,日後行事也方便些。”

玉漱齋丙字房裡,又冬替自家姑娘整理最寶貝的孤本書冊。一邊忙著手上活計,一邊疑惑道,“小姐,方才七姑娘那樣,算是得罪了京裡幾位吧?您不高興了,賞人冷臉,她們如何也得受著。可七姑娘不同,她出身尋常,敢在您落人臉面後笑場,還請眾人吃茶……想來那幾位不會歡喜她那不識趣的性子。”

殷姑娘正分門別類,忙著往書架上歸置書卷,聽她這話,全不以為意。

“有這閒心替她瞎操心,不如打起精神,看她如何安置綠芙那丫頭。”

她剛才好心點出那婢子“有趣”,想來她也聽明白她話裡意思。可那人卻插科打諢,把話題帶歪了去。既是她善意提醒那人不領情,她便一旁看著七姑娘如何圓了這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