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坐在車裡,外面的大太陽幾乎是要從窗戶外爬進來,悶熱擁擠的車廂裡讓路明非覺得諾頓的言靈還沒有結束,好像是坐在一個擁擠的沙丁魚罐頭中,關鍵這個沙丁魚罐頭還被加熱,恐怕會有爆炸的風險。

沒有位置坐的源稚女只能站在路明非的身邊,說實話,他已經很久沒感受過這種擠公交的生活了。

記得上一次擠公交,還是在東京週一早上高峰的冬季地鐵站,不過當時是冬天,地鐵內雖然人多,但也很暖和,可現在是個大夏天,天熱的真叫人發狂。

源稚女和路明非打算從飛機上下來,從機場坐一輛大巴回去的,很不幸的是兩人上了車才發現大巴的空調在路上壞掉了,無可奈何的兩人只得硬著頭皮坐下去。

從機場到路明非家有一段距離,所以這個過程也變得格外煎熬。

路明非手裡拿著男科醫院發的塑膠扇子,上面印著一群身穿白大褂,頭髮花白或者謝頂,感覺一張嘴牙齒都掉光的“主任專家”,他們站成一排攤開手,胸襟寬闊且歡樂地擺出了一個“有膽你就來”的poss。

“奇葩的事情都被我們撞到了!”

熱成狗的路明非快速地扇著扇子,吃了癟的臉色無比鬱悶,生無可戀地靠在座位上。

在上車的時候,源稚女其實還是有座位的,他和路明非一人一個,正好是雙人座,可後來上來一群佝僂老人哎呦哎呦的,嘴裡喊著天氣多熱,枯瘦的模樣被風吹一下都能怕散架掉。

路明非本著尊老愛幼的傳統美德以及彌補在小學作文裡經常透支的“公交車讓座”行為,非常客氣地給那些弱不禁風的老年人讓座。

老年人是直誇路明非是個好孩子,慢慢悠悠地坐下來,車過了幾站,老人笑呵呵地表示感謝,又挎著個有些髒的布袋緩慢地走了下去。

源稚女為了讓一讓下車的人流,往後面退去了,結果前面上車一個長著肥膘的中年婦女,一屁股坐在了源稚女的位置上,還渾身大汗還擠著路明非。

剛坐下的路明非剛想替源稚女說些什麼,可看到那中年婦女充滿彪悍的模樣,像極了《駱駝祥子》裡的虎妞,只是甩出一個眼神,他瞬間就變成了蔫掉的黃瓜。

直到現在,那個中年婦女還擠著他,讓本來就淌汗不止的路明非更加煩躁,感覺到旁邊有個肥碩的熱源,源稚女看上去到有點幸災樂禍的樣子。

“路明非,去你們家,我要不要帶點東西過去。”

源稚女擦了一下額頭上淌下的汗珠,他略懂中國的禮節,去朋友的家裡登門拜訪,一定要送點禮物的,不然會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覺得你這個人很隨意。

“要不,你買兩箱酸奶過去?”

印象里路明非和叔叔嬸嬸拜年的時候都是拎兩箱牛奶或者帶一條香菸的。

“這也太便宜了吧,是不是禮物很輕薄啊。”源稚女覺得不太行。

“禮輕情意重,沒事的。”

路明非扇著扇子,瞟了瞟一旁這個彪悍的中年婦女,聯想到了嬸嬸那張發黃的大餅臉,鬱悶的心情雪上加霜。

嬸嬸大概是不太喜歡路明非帶朋友回家的,而且源稚女還是日本人...

在老一輩的印象裡,日本人都是抗戰電視劇裡那種穿著皇軍的衣服,嘴裡喊著“八格牙路”“死啦死啦滴”“花姑娘”的那種大佐形象。

“要不你叔叔嬸嬸喜歡什麼,我們去買點有價值的東西吧。”源稚女提議。

路明非覺得也行,嬸嬸是那種斤斤計較的市井小民,刻薄尖酸,叔叔是那種好面子的男人,總喜歡奢侈品,只要人前人後足夠有臉,哪怕是贗品也不是不行。

如果能帶點有價值的東西,那的確可以堵住兩人的嘴巴。

“我們下車吧,我看到前面有家商場。”

“好耶,我也受不了這裡,太熱了!”

路明非恨不得現在就跳窗下車,大熱天的和一團200斤重的肥婆坐在一起可真是一種糟糕到極點的體驗。

兩人從公交車下來之後,感覺空氣清新了不少,雖然有點曬,但是沒有那麼悶了。

“終於下來了,那女人真的肥的跟豬一樣,也不怕一屁股把板凳坐塌嗎!”

路明非擺脫了虎妞,看了一眼那輛開遠的大巴車,終於可以好好地發洩一下心中鬱結的情緒。

源稚女下車之後環視了一圈,太陽照的人晃眼,剛鋪的瀝青軟趴趴的,空氣裡還盪漾著那種燒焦輪胎的氣味。

他指著商場裡的珠寶店。

“就那裡吧,買點你叔叔嬸嬸喜歡的裝飾品回去吧。”

“稚女,你真的是太有錢了。”路明非邊走邊感嘆,又問道:“你家裡是幹嘛的,是不是家裡有礦或者開公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