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邊,繡金鳳袍長長曳地的女子身子一顫,那寬大的衣袍也遮不住她此時微微顫抖的身子,緩緩抬手,女子一點點撩開了眼前遮住視線的蓋頭。

眼前的光線突然變得有些強烈,女子不適應地用手遮住了眼,片刻放下手,正好對上了掙扎中依舊緊緊盯著自己的一雙張狂的而血紅的眼睛。

“等等!”寶兒淡然開口,而正是這一聲低喝,讓整個嘈雜的大殿頓時安靜了下來,寶兒此時甚至可以聽見楚琀那急促的呼吸。

“寶兒,你幹什麼?”楚琀湊近她,在她耳邊焦急地問著,因為他看見了女子眼裡讓人膽寒的冷光,那種光,只有在她上次在自己面前控訴著自己罪行的那一次才出現過。

楚琀的心,驀地一緊,呼吸,有些不暢快了。

楚瑜聽到了這熟悉的聲音,如著了魔般,竟真的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轉身,木然地望向女子那汪琥珀色的清潭,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雪羅趁此機會掙扎了幾下,終於逃脫了楚瑜緊緊鉗著的她的大手。

“回來…”

“放開她…”兩個聲音同時出口,一個來自寶兒,另一個來自楚瑜,後者正要去抓雪羅的手頓在了半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抬眸,楚瑜不解地望著寶兒,眼帶著幾分痴纏與哀怨。

“哈…還是咱妹妹好啊,不會狠心地將姐姐我趕出去。”說著,雪羅又大搖大擺地走向站在殿中的一對新人,眼光來回穿梭於兩人身上那身礙眼的紅袍間,恨不得用目光將其燃盡。

“你到底想幹什麼!”楚琀幾步走近,一手緊緊地捏住了雪羅的手腕,低頭,咬牙切齒地用只有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質問著她。

“喲~皇上,大殿之上,群臣之前,你這樣拉著你弟媳的手不太好吧?”雪羅雖覺手骨要斷裂開一般疼痛,但是臉上得意之色不減分毫,依舊滿帶著挑釁地回瞪著楚琀。

“哼!”楚琀一把摔開她的手,回身,對著一旁呆愣的禮官喊了一聲,“繼續行禮!”然後,溫柔地拉過寶兒的手,替她重新掩好蓋頭。

“慢著!”雪羅簡直不敢相信,她如此來鬧場,楚琀居然還可以無視她的存在,迫不及待地要與寶兒行禮,臉上那偽裝的驕傲之色再也掛不住,轉瞬,成了滿滿的怨恨和癲狂。

“難道身為齊國重臣的各位不想知道在你們面前這位皇后娘娘的真實身份嗎?”說著,雪羅急切地掃視了一圈躬身而立的在站文武百官,很滿意的是,她看到了眾人都帶上了茫然的表情。

“夠了!”楚瑜驚訝地瞪大了眼,慌忙上前,再次將雪羅禁錮在他懷裡,準備將她拖出去,然而,女子的後半句話已然出口。

“她就是梁國前朝餘孽!身份低賤的奴隸,一輩子不可翻身的奴隸!……”後半句話都變成了含混不清的嗚嗚聲,因為女子已經被楚瑜在情急之下緊緊地捂上了嘴。

然而,剛才那一聲大吼還是清晰地傳入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瞬間寂靜過後,眾人面面相覷,嘈嘈切切的交談聲再次響起,如千萬只蜜蜂一卷而來,在寶兒耳邊嗡嗡地叫著,此時,她再也聽不到其他的聲音。

她就是梁國前朝餘孽!身份低賤的奴隸,一輩子不可翻身的奴隸!……

雪羅的話如一把尖利的匕首,將女子好不容易癒合的心再次生生地扯開。

“來人,將這個瘋子給朕拉出去…”耳旁楚琀的怒吼已經變得渺遠了。

寶兒只覺自己此刻很想笑,她倏地一把扯下大紅的蓋頭,鳳冠上的珠簾立刻被她帶動得上下不斷地亂顫,然而女子卻眼神堅定地望著被捂住了嘴巴,正在奮力掙扎的雪羅。

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這一笑,讓殿中的眾人在驚豔的同時,都不禁打了個寒戰,因為…太過陰森。

只見女子嬌唇似嗜血一般殷紅,清澈的眸子卻透著冷冽的光芒,女子面色緊繃,一步步地走向已經望著她,愣愣地望了掙扎的雪羅。

“寶兒…”楚琀情急之下,心驚地一把抓住了女子的闊袖,卻被女子一把拂開。

眾人都愣怔地望著如嗜血的妖孽一般美麗卻帶著狠戾光芒慢慢向前走去的女子,她大紅的裙襬拖曳成一個好看的弧形,然而此刻再也無人顧及去欣賞她的美麗,都不由自主地噤了聲。

“你剛才說什麼?”聲音彷彿來自遙遠的天外,女子輕抿了抿殷紅的嘴唇,聲音色啞。她在雪羅面前頓住了步子,眼眶不由自主地蒙上了一層霧氣。

雪羅回過神,一把掰開楚瑜捂著她的手,大口喘息著,胸膛上下不住地起伏,臉頰也因為缺氧而變得通紅。

片刻,等她喘息定了之後,雪羅又恢復了剛才的驕縱之色。

“我說什麼你還不明白嗎?喬凌伊!寶兒公主!”她的一聲嗤笑,瞬間如石子投進了湖面,剛才還噤了聲的眾大臣又開始談論了,而這次,聲音卻明顯大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