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隊伍的犧牲

夾雜在紛亂響起的耳鳴聲中，大姐的叫罵聲彷彿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他抬起被頭上流下的血糊住的眼睛去看，一切都好像成了慢放的動作。他看見大姐被魔王的力量傷得遍體鱗傷，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爬起來，弄得自己狼狽不堪。而那翹著腿高坐在王座上的美麗女性卻依然無動於衷，赤紅的瞳仁高高在上，俯視著他們。

那閃著光的赤紅瞳仁彷彿將她其他五官都模糊了，讓人只能注意到那雙冰冷的眼睛，如此冷漠、傲慢、殘酷，沒有絲毫的溫度，如此的可怕。

克勞德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抬手隨便擦了擦嘴角流下的鮮血，悄悄伸手去撿掉在一邊的劍。

魔王並沒有注意到摔倒在一邊的他，她正在盯著不停掙扎叫罵的大姐，似乎饒有興味。那豔麗的紅唇之前一直微抿著，此刻卻饒有興味的勾起一絲弧度，看得人心底發寒。這也許是一個機會，他暗自積蓄著力量，將劍氣注入劍中，毫無保留，力求發揮出最快最強的一擊。

就是現在！

克勞德從沒有嘗試過使出這樣的一擊。透支了力量，拼上了性命，全沒考慮退路，帶著以命換命的必死覺悟，只求能傷到魔王一點，或許能給隊友、朋友們一點掙扎和逃跑的時間。

而這也確實是非常強大的一擊，不止快，還帶著強大的氣勢和凌厲的劍氣。克勞德的劍術老師曾說過，他肯定是這個世界上僅次於傳說中泰倫王國失蹤的瓦倫裡安·泰倫·維特王子的劍術天才。而這一劍是克勞德修習劍術這麼多年生涯中，從未達到或見到過的巔峰。

就那樣猝然的、迅速的，砍向王座上毫無防備的魔王。

魔王的魔法再強大，也有其侷限性，因為魔法和力量向來就是兩種各有所長完全不同互相剋制的能力。克勞德有自信，即便是魔王的魔法，也並不能完全阻止這一劍。克勞德從未想過這樣強的一劍會落空，或者被攔下。

然而，現實從不會如人所願。

忽然出現的一劍擋在了魔王和他之間。劍氣無聲的交鋒之後，便是兩把劍之間直接的碰撞，而克勞德居然完全不是對手。那忽然出現的不起眼的黑劍帶著如此強大的力量，一招簡單的格擋就攔住了他的一擊。兩把劍再交鋒不過幾招，他就徹底潰敗。克勞德再度咳出了一口血，連人帶劍一起被再一次擊飛。

倒飛出去的途中，克勞德難以置信的睜大了眼，看見的是那拔劍出鞘的黑甲騎士。

他之前一直安靜的守衛在魔王身後，毫無存在感，宛若一道安靜的影子。可是當魔王遇到危機之時，那個黑甲的神秘騎士在一瞬間就橫跨一步出現，擋在了她面前。

只是數招，就輕易擊潰了他引以為傲的劍術。克勞德被重重摔在地上，卻甚至忘了再爬起來。

真的很難形容他這一刻的驚懼和絕望，無論對信心還是信念，都是一種顛覆般的摧毀。

他不是沒聽說過魔王身邊有一個強大神秘的黑騎士護衛，可是他沒想到，那個黑騎士的劍術這麼強大，以至於自己自豪的劍術，在他面前彷彿是孩童的打鬧一般。

他只是倒在地上呆呆死盯著那個看上去似乎毫不起眼，只是安靜如影子的黑甲騎士，幾乎忘記了思考。

下一刻，他聽見了身後隊友的叫喊聲。

“克勞德！”

老者的聲音，聽上去比任何一刻都蒼老了。忽然有藍白色的光柱自他身下亮起環繞住他，熟悉的元素波動傳來，這讓幾乎恍惚了的克勞德猛然回過了神，望向身後。

一樣的白亮光柱同樣出現在了其他幾個或跪或倒的隊友腳下，只除了那個拄著法杖勉勉強強站起來的長袍老人。

元素波動的力量在周圍縈繞著，隨著老人迅速的吟唱而高速運轉起來。藍白色的魔法元素被凝聚起，凝成一股白色閃電襲向王座之上。面對著忽然迎面襲來的元素衝擊，高坐在王座上的魔王只是勾了勾嘴角，微微抬了一下手就擋下了。

但是老人的目的顯然並不在此，在用一擊讓魔王注意力稍稍分散之後，他立刻趁機丟擲了一個小小的指環，念動咒文驅動起了另一個魔法。

那個指環在虛空之中懸浮著，宛如炸開一般發出了耀眼的白光。那白光是如此的神聖和強大，讓強大如魔王都不得不稍稍避讓了一下。強大的光明魔法元素從那個指環之中流瀉而出，源源不斷彷彿沒有盡頭。

掌控魔王殿的黑暗魔力和指環中釋放出的光明魔力宛如光暗的兩極、互相排斥制約。光明的魔法元素與掌控整個魔王殿的黑暗元素彼此對抗著。這白紫兩股強大魔力在大殿內交鋒，激起強大的氣流和旋風，震得整個大殿都彷彿搖晃了起來。

被魔力交鋒所波及到的地方都在毀壞崩塌，磚石崩落，立柱倒塌，亂石碎礫四處崩落，讓整個大殿變得更加一片狼藉。魔王也不知是不是被一瞬間大盛的光明能量壓制住了，坐在王座上暫時沒有動作。

趁著這個機會，老人趕緊開始念動傳送咒語。他白色的頭髮和鬍鬚微微顫動著，隨著戒指中光芒的流逝而臉色越來越蒼白。

不斷流瀉出光明元素的戒指能量似乎在漸漸耗盡，他整個人搖晃了一下，最後更是直接吐出了一口血。但是他好歹是沒有倒下，那枯槁乾瘦的手緊緊攥著那根純白色的法杖，手背青筋根根暴起，繼續堅持著念動咒語。

“霍爾！”

驚撥出聲的不止克勞德一個。為了對抗控制著整個魔王殿的黑暗元素，老魔法師甚至犧牲掉了自己一直繼承守衛、和自己精神力相連線的指環。還要強行發動這麼大的傳送魔法，無異於是拼上了性命的舉動——他的傳送陣法，甚至沒帶上自己。

然而一切都只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伴隨著同伴們的呼喊聲，傳送法陣終於成功發動。

克勞德視野的最後，只看見在那耀眼的藍白色法陣光芒中，那個在虛空中不住發出光芒的戒指終於徹底破碎，掉落在地上，就像兩截廢鐵一樣一下就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年邁的老者臉色慘白，形容枯槁。他像是用柺杖一樣用力拄著自己那根純白色法杖支撐身體，讓自己不要就那麼倒下去，一邊竭力想抬起沉重的頭想向克勞德這邊看。

直到和他視線對上，霍爾才朝他微笑了一下，彷彿終於釋然一般，身子力氣被抽乾一樣委頓了，重重倒了下去。

克勞德絕望的大聲呼喊著，竭力伸出手去。可是發動的傳送法陣帶走了眼前最後的影像，他伸出的手什麼都沒觸碰到，什麼都沒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