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平時,聽她把“當自己舞伴”這種事當做冤大頭,克瑞斯蒂安一定會搖頭失笑起來,可是現在,他卻不知為什麼沒有了這樣的心情。

她不假思索的就將他排除在了考慮範圍之外,甚至都沒有說出理由。

——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作為王國唯一繼承人的王子殿下,他應該在舞會上和整個王國出身最為高貴的貴族小姐跳第一支舞,關於這一點,無論是她還是他都心知肚明。

“……這樣嗎……也是呢。”

這原本也是王子的責任和義務,是克瑞斯蒂安原本理所應當的習慣了的任務。可是此刻想起來時,他卻再度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厭煩和焦躁。

他知道此時,他應該告訴她不必憂慮舞伴的事,甚至可以給她介紹安排幾位合適舞伴。

可是不知為什麼,他就是不想這麼做。

明明知道她正在因此困擾,他應該出手幫忙。

可是隻要一想到她必須成為別人的舞伴,才稍稍平復下去的情緒又一次再度翻湧起來。

他再次想起那個男生漲紅的臉,這令他的心緒格外的煩亂,連帶著她那一無所知的無辜表情也刺眼了起來。

——陌生的情緒,陌生的感情。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因何而焦躁。從小到大,他的人生都是被嚴格規劃好了的,而他的每一步嚴格遵循著既定的路線,揹負著外界的期待,從未像現在這般,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不甘和煩亂。

“抱歉,”他忽然手撐著桌面一下站了起來,垂落的額髮遮擋住了他的眼睛,他保持著臉上假面般的微笑低聲開口,“我想起來還有些事還沒處理好,先去處理一下,先告辭了。”

他一向是個擅長掩飾自己表情的人,有心隱瞞的話。哪怕她感覺到了異常,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哦哦,好的,那殿下你路上小心。”

所以她只是擔憂的打量了一下他的臉色,沒有發現異常後就沒有多追問什麼,只點點頭向他告別。

克瑞斯蒂安幾乎是一路匆匆的走出了花園,無論是遇上誰打招呼都不曾去回應,直到來到學院廣場邊的噴泉前才慢慢停下了腳步。

那白色噴泉的外緣是一圈小小的花圃,裡頭同樣種植著一些白色的雛菊,和那天她帶他去的雛菊花田中的一模一樣。

正是那些眼熟的花朵讓他從充斥內心的焦躁和不甘中回過了神。

他站在花圃外,低頭看著那些細小的白色花朵,不由自主露出了溫柔的笑容,伸出手去輕輕撫摸著雛菊那柔軟的花瓣,眼前浮現的,卻是那時她的那張笑臉。

“殿下……克瑞斯蒂安殿下……”

熟悉的呼喚聲忽然響起,從遠到近。在他驚訝的注視之中,她氣喘吁吁的出現在眼前。似乎是一路跑著追出來找他的,她顯得有些疲憊,喘著氣半蹲下腰去。

“……克瑞斯蒂安殿下!我還是有些擔心……你怎麼了?”

心底的焦躁和不安都漸漸奇蹟般的再度平復了下來,這一刻,克瑞斯蒂安望著她毫無淑女儀態的彎下腰不住喘氣的樣子,卻微微笑了起來。

——自己,愛上了那個雛菊一般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