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曲從喇叭中傳出來。

高音甜,中音準,低音沉。

“好曲子,穆扎的吧?”

交響樂悠揚,如同親臨現場。

邱管家一臉驚喜:”對對對,是穆扎的。他們那邊叫穆扎,咱們叫莫扎特。“

聽了一會兒,關上開關,擦拭唱片,放回唱片袋。

再拿起工具,擰好各處螺絲,一切恢復如初。

“行了。興許是遠渡重洋,有個線鬆了。重新接好了,另外,我還幫您檢查了下,沒別的問題。平時少磕碰,基本不會壞。“

聽了這話,邱管家懸著的心才落回去。他一臉激動,看看留聲機,又看看劉琛,一連串感謝的話堵在心口,只落出一句句”謝謝先生!謝謝先生!“

“行了,都是小毛病。我剛才一聽按了開關沒動靜,就知道怕是電路斷了,手一摸,果不其然。這也是津門沒見過這個,不然誰都能修。不過,話又說回來,留聲機用電終究是趨勢,我看報上說,國外基本都在更新換代。趙師傅要再不學學電,只怕要更難了。“

說到最後,劉琛顯然意有所指。

趙機冷哼一聲,直接甩手回到自己的工作間。

倒是一旁的張忠,眼前閃過不同的光,若有所思。

留聲機修好,邱管家不敢耽誤,一番感謝寒暄,留下修理的錢,又馬不停蹄地叫了洋車,走了。

劉琛見邱管家離開,便也作勢要走,只聽張忠一聲“先生慢走”,攔住了他。

趕緊吩咐小二端了壺茶,把劉琛引導一旁的沙發上,開口道:

“今天謝謝先生了,不然我這金洋留聲行的招牌怕是要遭。我叫張忠,不知貴姓?”

“免貴姓耿,耿良辰。張老闆過譽了,我只是恰逢其會。實不相瞞,這還是我第一次真正上手。”

”第一次!”張忠震驚道:“看著真不像,我還以為是哪個民間大師傅的高徒呢。“

“其實我也是看書琢磨的。可惜前陣子全家北上,就剩了我一個,家裡沒了收入,再也沒工夫讀書研究了。”

張忠登時明瞭,這是一位天才,眼神愈加火熱,直言道:

“耿小哥,你有這手藝,在哪不能賺錢啊。要不你來我這,我正缺人。只要你一直在我這幹,每個月給你保底60大洋,修好一件還有提成。”

這個薪水可不低了,此時津門一斤牛肉才3毛,一斤大米也就4分不到。

然而劉琛略作沉吟,才猶豫地說道:“張老闆,我也正想找個東家幹。其實我對薪水要求不高,只求個吃飽穿暖有地方住。跟您幹肯定可以,唯有一個條件,興許是我書讀的多了,總想做些研究,如果您答應有活的時候我來幹活,沒活幹的時候我能自己搗鼓,那就行。”

這要求看著有些過分,但對張忠來說已經無所謂了。他一直想找人頂替趙機,如今終於有了人選,他自然肯幹。

“好,我答應你。我會給你安排一個徒弟,你修留聲機的時候盡心教,薪水不變,試用一個月。“

“沒問題,那以後就要仰仗張老闆了。”

“哈哈哈,哪裡話,以後都是一家人,不用分彼此。“

給劉琛杯中添了水,張忠又想起一件事來:“良辰,你平日書看得多了,曲子怕是聽的少。那怎麼還能聽出曲子是穆扎的呢?”

劉琛笑道:“那也得分時候,有時候能。”

“什麼時候?”

“上面寫著他名字的時候。”

張忠一愣,哈哈大笑。

一時間,留聲行充滿了快活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