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看著眼前的餅,先是有些驚訝,然後突然就哭出了聲。我們不懂他的悲從何來,只能站在一旁,以肅穆沉靜作陪。

“城中已經斷糧快一個月了,先前家家還有些存糧的,可存糧吃光了之後,我們就再沒見過糧食了。人人都拿草根樹皮吃,可一個月下來,就連那些也慢慢地被吃光了。”

那孩子出聲後,我們三個都沒再說話。先前只知道這邊百姓的日子不好過,卻沒想到已經悲慘到這樣的程度了。一時間,只覺我們來得太遲。

師兄安排了其他的師兄弟讓打掃出幾間廢棄的客棧來,說是作為我們晚上落腳的地方。

而我和師兄、楚暮離三人則家家戶戶上門去檢視病人狀況,那些人家被敲開門後最開始的反應都是拒絕和關門,可大多還是被我們一個個地給勸動了,用保證用情理。

但這樣的效率顯然是極低下的,一個白天過去,走訪了的人家還不到十戶,更被提那些實在兇狠嚴厲的百姓,壓根連門都不讓我們進去。

看過病,開過方子,還要當場配藥,這樣繁瑣的程式下來,真的看不了幾個病人。關鍵還是得讓當地百姓宣傳,幫助我們來向其他不知情的百姓解釋。

雖是這樣拜託了,可那些人多半還是抱著一種觀望的態度來的,非要等他們家人好轉之後再說。對於這種情況,也真是沒有辦法。只好將之前在山上配好的一些藥材贈給他們,讓他們在照顧病人時,要注意用這些藥材煮水進行防護。

到開平的第一晚,我就失眠了。就今日探訪來看,這家家戶戶閉門不出的情況必須被打破。

上門的那些人家有好幾戶已經是人人患病,這是瘟疫,又不是別的什麼風寒,所以必須將染病的人隔離開來單獨醫治,要不然一家人之間只要有一個患病的就會互相傳染。可偏偏那些人家家都不肯輕易相信我們。只覺得心裡煩躁不安又多了幾分,索性起身繞著房間走了幾步。

“睡不著嗎?”門外突然傳來聲音,聽上去很像楚暮離。

本就是和衣而臥,於是直接披了件裘衣就出來了。

“這麼大晚上,你不睡覺跑來我門前晃悠,要不是我膽子大,換成一般人還以為冤魂來索命呢。”我毫不客氣地揶揄著靠坐在廊柱上的楚暮離。

“還有我呢。”師兄突然也從暗處的角落那邊站了出來。

我滿是狐疑地看了看面前的兩個男人,不知道究竟是有什麼事非要這麼晚來說。

在屋中坐定後,我們三人面面相對著,臉上的表情都沉重不已。

“剛接到飛鴿傳書,其他各路的弟子明天應該陸陸續續也會到了。今日也算看到這場瘟疫的具體情況了,衿兒,你怎麼看?”師兄突然把目光移向我,開口問道。

“現在還只是走訪了幾家,所以一時半會兒還看不出個什麼來。但應該要遠比我預計的嚴重得多,走訪的十家當中基本人人都有染病的症狀,雖然有輕有重吧,可幾乎是無一倖免。我預感不是太好。”我言語之中不由地透露著沮喪。

“整座城斷糧已久,他們不會就這樣一直閉門不出的。明天留若和靈越護送的糧草就到了,如果利用施粥影響的話,他們應該多半會出來的。”楚暮離出言寬慰我。

我輕輕地點了頭,可心中的擔子卻始終沒有放下來。

第二日一早,良艮各路的弟子果然到了。人多了,自然事情也會好辦得多。

留若和靈越率領的運糧小分隊一到,大家便開始忙活著支起了粥棚,與之相對應的,距離粥棚不遠處就是醫棚。

現今只有先把那些百姓吸引來,才有可能進行下一步的行動。

師兄一早就帶人去順著街巷去敲鑼傳訊了,沿路全靠嗓子喊叫來告知那些百姓訊息。雖說方式傳統,但不得不說還是很有用的,剛過午時,粥棚和醫棚周圍就已經擠滿了百姓。

最開始大多數百姓還是有顧慮的,但幸好昨日上門的那幾家人還是起到了一定作用,也積極向街坊鄰居宣揚了我們免費供食供藥的舉動,所以下午大家吃過飯後,醫棚內的所有人已經忙得分不開身了。

趁著這大好的機會,我立即站了出來,同百姓們說了要分割槽醫治的想法,按照患病程度的輕重緩急來分割槽接納病人問診。

可剛將這一想法公告於眾,人群中立即便躁動不安起來。有幾個過激的百姓直接擠到前方來同我對峙,說是我是朝廷派來的奸細,還說我們就是想徹底解決掉他們這群麻煩。

言語激烈,甚至開始同我們動起手來。百姓推推搡搡間,有個孩子眼看著就要被身旁的人撞倒,我著急去扶,可自己卻失了防備,直接被一個壯漢用瓷碗給狠狠砸了下頭。

那一瞬間,瓷碗應聲而碎,我的額角處也緩緩流下了血,腦袋也開始陣陣發昏。腳下無力,即將倒下去的時候,卻被一個人給抱住了,直接帶著我飛身一躍跳出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