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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時二刻,東華門外土市子民宅。

方七佛緊蹙著眉頭,焦急地在院子裡來回踱著步,仇道人與陸行兒也在這院中,但比起他來,兩人則要氣定神閒許多,仇道人在院中大槐樹下閉目打坐,陸行兒則在另一旁的石桌旁看著書。

看著兩人的悠閒模樣,方七佛心頭更為惱火了,當即大步流星地去到陸行兒旁邊,一把奪過他手裡的書,往地上一扔,吼罵道:“你這窮酸,這光景了,還有心思看書!”

院中三人,仇道人他還有些怵頭,但陸行兒卻是他眼裡的軟柿子。

“你……真是有辱斯文!”

陸行兒被他此舉氣得臉色通紅,卻也知道奈何不得這蠻子,綿軟無力地罵了一句後,心疼地撿起地上的書來,輕輕拍打掉書上沾的灰土。

仇道人緩緩睜開雙眼,有些無奈地掃了兩人一眼。正當仇道人準備重新閉上雙眼,來個眼不見為淨的時候,厲鬼穿門而入,三人頓時警惕地望向來人。

厲鬼進門後,環視了仇道人三人一眼,抬手衝旁邊拱了拱手,以表對半截明尊的尊敬後說道:“某家見過三位英雄,尊主讓某家給三位帶了訊息來。”

他話說得雖還算客氣,但語氣卻是半點都不客氣,充滿了趾高氣揚的味道。

“哪來的三寸釘?信不信你家爺爺把你那吃飯的傢伙擰下來當球踢?”

方七佛這人,他對人從不客氣可以,旁人對自家不客氣,那可絕對不成。他那暴脾氣瞬間被厲鬼的語氣態度給引爆,獰笑著就大步向厲鬼走去,這架勢是真準備對厲鬼出手。

在這關鍵當口,仇道人自是不想節外生枝,連忙起身攔下方七佛,給了他個嚴厲的眼神,這才皮笑肉不笑地衝厲鬼比了個請的手勢:“貴使請裡頭說話。”

見仇道人攔下了方七佛,厲鬼很是不屑地斜撇了方七佛一眼。

被厲鬼這模樣一刺激,方七佛氣得眼睛都紅透了,低吼一聲便要推開仇道人動手,仇道人被他的蠻力推得往後一趔趄,連忙沉身穩住身形,用力扣著方七佛低聲警告道:“方將軍,孰重孰輕,還需貧道再次言明嗎?”

方七佛這才喘著粗氣強壓心頭怒焰,緊攥著沙包大的拳頭,往後退了那麼一步,只是一雙眼睛如毒蛇一般死盯著厲鬼,片刻都沒離開過。

眼見方七佛聽了勸,仇道人也鬆了口氣,再次請厲鬼進屋,只是這次他也沒法再裝得客氣了,臉上滿是寒霜。

這矮矬子如此挑釁方七佛,何嘗又不是對他們的挑釁呢?半截明尊安排這樣的人來傳訊,內裡又是帶著何等深意?是對他們有何處不滿,還是已經知曉他們隱瞞了無憂洞主未死的訊息?可真容不得他不去深思。

厲鬼此行也就是帶幾條訊息過來,把訊息帶到之後,便告辭離去。

“某誓殺此撩!”待厲鬼離開,方七佛目光陰毒地看著屋門,從牙縫裡蹦出這幾個殺氣騰騰的字來。

仇道人拍了拍方七佛的肩膀,得到厲鬼帶來的訊息,他的臉色已然好看了許多,因為這些訊息遠超過了他的預料,不光探知了狗皇帝夜上西樓的時辰,還探聽到了密道所在,今夜那狗皇帝插翅都難逃。

他遂取了紙筆寫下一封書信交給陸行兒道:“陸兄弟,還得煩請你跑上一趟,將此信送到酸棗門外岳廟菜園,交給惠能禪師。”

陸行兒看著手中的書信,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很顯然,聖公在東京還有自家不知曉的安排,但這會也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他遂接過書信快步離開。

酸棗門便是內城以北的景隆門,距離土市子這邊倒也算不得太遠,只是官家圈佔了內城北大片土地修建艮嶽與延福宮,通往景隆門的道路無法再通行,陸行兒只能從馬行街出封丘門,繞道到岳廟菜園,將書信交給了菜園住持惠能禪師手中。

得了信件,惠能和尚連忙差人將信送到禪院一名新來掛單的僧人手中。

這名掛單的僧人自稱法號元覺,原為歙州寶光寺寺監,歙州為方臘佔據後破了寺廟,這才不得已逃來東京投奔。

因其出手闊綽,惠能欣然收留了他。

只是這惠能和尚哪裡知曉,他收留的這個元覺和尚,實乃方臘麾下四大元帥之首,寶光如來鄧元覺,擅使一根五十餘斤重的錚光混鐵禪杖,沙場上有著萬夫莫敵之勇。

他與他帶來的那一干僧兵,便是此番方臘預留的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