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人用白多黑少的眼珠掃了孟遷一眼,從牙縫裡擠出一聲不屑的冷笑。

“直娘賊!”孟遷火撞頂梁門,不顧一切就要往上衝。

“咳咳!”

就在這刻,旁邊突然響起一聲輕咳:“孟小哥,稍安勿躁。”

孟遷霍地扭頭,循聲望去,只見幾道熟悉的身影,正筆直地坐在廳屋的方桌前,目光冷肅,注視著自己。

“是你們?”

孟遷頓時皺眉,他一眼就認出來,這幾人正是不久前才分道揚鑣的公孫道士一行。

道士微笑頷首,衝怪人使了個眼色:“時頭領。”

怪人會意,立刻把杜秀娘放在床上,但還不等孟遷鬆口氣,他又拿出一支竹管,對著驚恐的孟小蓮臉上一吹,小娘子立刻眼睛一閉,也昏迷了過去。

“你給我嫂子和妹妹下了蒙汗藥?”孟遷咬牙切齒問道。

“孟小哥無須憂慮,俺們這蒙汗藥與江湖上流傳的方子不同,乃是由一位神醫親手調配,對人無毒無害,於她們而言,只不過美美睡上一覺而已,醒來也不會記得我們來過的。”公孫道士輕笑道。

在他說話的同時,那名怪人也徑直從杜秀娘和孟小蓮身邊離開,走到道士身後站定。

孟遷見狀,心口的大石頭方才落下去一點,便板起臉問道:“不知各位究竟意欲何為?”

“自然是請孟小哥繼續當俺們的嚮導。”

公孫道士道,“只不過往後要做的事,有點風險,想來孟小哥也不想令嫂和令妹聽了擔心吧?”

孟遷嘴角抽了抽:“小可與各位的生意已經做完了,寒舍也不歡迎諸位,還請莫要為難小可。”

“啪!”

那名頭陀把戒刀往桌上重重一放。

“鏗”的一聲,刀鋒竟然自己從鞘中跳出半尺,刀刃寒光耀眼,刀吟悅耳,一看就是吹毛斷髮的神兵利器。

“做沒做完,你說了不算數,先問過灑家的刀才算!”頭陀冷硬道。

“你……”

孟遷氣苦,但在這些一看就殺人不眨眼的江湖客面前,他又實在硬氣不起來,只能深吸了一口氣,恨恨道,“諸位,這汴京城裡的閒漢何止百千,各位又何必為難小可這個後生晚輩呢?”

“嘿嘿,你可不是後生晚輩。”

公孫道士撫須大笑起來,“你孟小二祖上乃是兵部職方,專司堪輿圖樣,傳到你這一代,雖然家道中落了,但你家學淵源,又是自幼在這汴京城長大,因此汴京四河三十二橋,八廂一百二十坊,就沒有你孟小二不熟的,人稱‘東京地理鬼’,貧道說得對否?”

孟遷一聽,頓時明白這幾人壓根不是什麼偶遇的豪客,而是專門衝著自己來的,不由氣惱道:“好,好,好,孟某本想在街上攬個肥差,沒成想卻早已是諸位眼中的肉,盤中的餐,俺孟小二認栽啦!諸位有何索求,儘管說來便是,只要不傷了我嫂嫂妹子,便是要了孟某這一條命去,俺也認了!”

“孟小哥說笑了,我等豈是那平白無故破門殺人劫財的匪盜?”

一直對孟遷態度溫煦的燕小乙笑道:“今日來尋孟小哥,是要做一件利國利民的大事,正需小哥助一臂之力罷了!”

見過這僧道俗三人還有那個怪客的行事作風之後,孟遷對他們所謂的利國利民之事,當真是半個大字都不信。

這幾人一看就是刀頭舔血的強人,說他們殺人越貨孟遷信,但救國救民這等大事,跟他們真心無甚干係。

不過他也知道自己眼下沒有反抗的餘地,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道:“孟某手段不如人,諸位但有吩咐,儘管開口便是,小可便是赴湯蹈火,亦在所不辭。”

公孫道士聽出他言語裡的怨氣,不由笑道:“孟小哥何必如此作態,貧道等人當真對你沒有惡意,不但沒有惡意,還會給你大大的好處……”

說罷,他右手輕輕揮了揮,頭陀馬上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啪的一聲,扣在桌上。

公孫道士把銀子向孟遷推了推,誠懇道:“這只是定金,若是孟小哥能助我們成事,後續的好處,十倍不止!”

孟遷看著那錠白燦燦的銀子卻只是苦笑,向來貪財的他從未如此刻一般,覺得這賞錢拿得是如此燙手。

“再大的好處,也要有命享受才行。”

他嘆息道,“罷了,諸位究竟要小可做何事,不妨細細道來,也省得小可本事不足,誤了諸位的大事。”

“哈哈,此乃易事爾。”

一聽孟遷應承,錦衣秀士燕小乙繼續接過茬,說道,“我等北地之士,久慕東京繁華。故希望孟小哥可以在上元之夜,助我等兄弟登上樊樓西樓,一觀這花燈如晝的汴京城!”

燕小乙說得風輕雲淡,但孟遷心裡卻是頓生驚濤駭浪,忙不迭搖頭,斷然拒絕道:“此事……辦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