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每當這樣的念頭興起,他便果斷的將它掐滅了。因為,她跟那人如此不同,她一定不會受那人的影響。

就像他,從來都分得清她是她,那人是那人,她也一定能夠分得清,她不是那人。

然而,事實好像並非如此。

一抹冰冷的笑意爬上楚雲逸唇角,他深吸一口氣,邁開長腿,朝長廊盡頭走去。

*

勤政殿。

福萬全把楚雲逸領進大殿後,弓著身子退到了旁邊。

楚雲逸跪在殿堂中央,恭恭敬敬的行了叩拜大禮。

永顯帝打量他許久,淡淡的說了聲平身,又給楚雲逸賜了座,才道,“朕聽說,你昨夜去過永乾宮?”

“是的,小全子公公說您在忙,兒臣在外候了一陣,遲遲不見殿門開啟,便回去了。”楚雲逸坦然應道。

這事原本沒有隱瞞的必要,況且,瞞也瞞不住。

永顯帝點點頭,“雪山芒朕已收到,交給趙神醫煎熬了。你來見朕,有何要事?”頓了頓,又道,“朕記得,信裡,你只說了會設法取得雪山芒,儘快送京,卻未說你會入京。”

楚雲逸頷首,“兒臣擅自入京,實在有不得已的理由,請父皇見諒。”

“哦?”永顯帝略一挑眉,“什麼理由,說說看。”

楚雲逸道,“理由有三。其一,雪山芒事關父皇龍體,非親自護送,兒臣難以放心。其二,拷問慕容拓時,他曾有言,即使有了雪山芒,您的毒也解不了。兒臣想親眼看著父皇康愈,或者,在您跟前盡最後的孝道——”

福萬全倏地捂住了嘴,滿眼惶恐的瞪著楚雲逸。

“哼!”

永顯帝顯然被這話激怒了,凌厲的眸光直直剮向楚雲逸,“你也盼著朕死?”

“父皇誤會了。”楚雲逸淡漠如斯,“這一年多,兒臣不止一次站在北涼的立場看待此事,結論如您所說的那般,他好不容易與二皇兄狼狽為奸毒害吾皇,豈會留下活路?趙神醫沒查出其他的毒,並不代表沒有。您驟然仙去,朝臣群龍無首,朝野動盪,一眾皇子手足相殘,爭奪皇位,甚至各地藩王趁勢起事,我大永朝勢必亂如散沙,他北涼才能最大限度的趁火打劫。”

永顯帝未予置評,冷笑道,“所以,你的第三個理由,就是要求朕立你為儲君,待朕駕崩,你便登基,終止這場浩劫?”

“父皇不是早有如此打算?”楚雲逸直視龍顏,娓娓道來,“所謂美人,在您眼裡不敵江山分毫。二皇兄認為您是因為故人才將兒臣視作儲君,不過是他的自我安慰,實際上,您是因為兒臣對二皇兄母子的反擊,也因為安永的天命,您不甘大永朝止步不前,您希望兒臣開疆拓土,併吞五國,將大永朝推至巔峰盛世。”

永顯帝沉默半晌,突然一拍龍案,大笑道,“老三吶,你是第一個敢說朕殘暴殺戮的人!”

“並非殘暴殺戮,而是帝王本質。”楚雲逸道。

永顯帝轉為低笑,饒有興致的看著他,“何時開始這樣想的?”

“兒臣連殺幾名部落首領後,命人血洗坦格部落後,讓駐軍挺入北寒山後,您的態度,讓兒臣不得不這樣想。”楚雲逸略一停頓,又看著永顯帝的眼,說道,“智源國師住在二皇兄宮中,您不會不知,可您沒有任何表態,您任由他蹦躂,放任他隨意生事。兒臣以為,您定然也看出了他的意圖——攪亂天下。此舉,正中您懷。”

永顯帝目光深幽的看了他一陣,雙臂抱胸,仰靠在椅背上,淡聲道,“你等著給朕送終,準備等到何時?若朕一直不死,你便一直留在京城?”

“不會太久。”楚雲逸道,“二皇兄渴望皇位卻拒了北征大將軍一職,後受封西倡王卻無離京的趨勢,這是兩組矛盾的存在,仔細一看,不難看出他的意圖。”

“什麼意圖?”永顯帝笑了笑,喜怒不辨的開口,“你遠在北境,就憑風影門的那些小道訊息便能揣測出老二的心思?”

楚雲逸彷彿沒聽出他話裡的冷嘲熱諷,神色淺淡依舊,“身在局外,心更靜,目更明。他不要兵權,還冒著抗旨不遵的風險滯留京城,顯然京城有比兵權更能讓他登上皇位的契機,唯一的契機,便是您。您若仙去,他必然會被推上新君之位。受封卻不離京,總歸不妥,他是聰明人,若非知道他須滯留的時間不長,決計不會執意滯留。”

“徐氏死了,他能多留一月。”永顯帝道。

楚雲逸道,“若兒臣沒有生擒慕容拓,他便不會想到您的悲酥忘我即將被解,長樂宮的刺殺和大火便不會發生。一月之後,您若健在,死的便該是七皇妹,如此,他能再留一月。”

永顯帝靜默少頃,冷哼,“兩月之後,若朕還在呢?”

楚雲逸眉峰一動,道,“那便該上演昨日之事。”

“你忘了,還有個皇后。”永顯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