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房門,老夫人站定,對他道,“文正,我知道你很為難,可人活一世,誰不是含著各種苦楚而活,莫說你,就是那位,”她抬手指了指天,“也是整日活在苦悶之中。三丫頭,于丹青真想要她命,她自然會沒命,她若不想要她命,我們不必做什麼,她也會活著。你何苦在意她的想法,你別忘了,你是一家之主,是於府的頂樑柱,於府的命脈,應當掌握在你的手中,你有責任為於府的香火作打算。”

於文正抿著嘴,沉默以對。

老夫人看他一陣,深吸口氣,道,“三丫頭要是出了事,我這把老骨頭也沒臉苟活於世,只能下去給你爹請罪了。”

說罷,甩開他的手,挺直脊背,腳步蹣跚的走了。

於文正吐了一口濁氣,用力一甩袖,追上去扶著老夫人。

*

於文正把老夫人送回內室之後,又往於夫人的靜雅院走去。

夜色朦朧,府中燈火飄搖。

靜雅院圍牆外,於文正突然停下腳步,對著一盞在夜風中搖曳燈籠涼薄淺笑,“人人找我要交代,我又該向誰要交代?”

話落,揹著雙手,對著它久久沉默。

“老爺?”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突然響起一道溫婉女聲。

於文正轉眼看去,於夫人提著一盞小燈籠,披著淺紫披風朝他走來,身姿豐腴,步履輕盈,神態嫻雅。

“你怎麼出來了?”待她走近後,他淡聲問。

於夫人道,“聽下人說,您在院子外站著,妾身不放心,出來看看。”

於文正點頭,“走吧,進屋。”

二人沉默的進到內室,於夫人遞了杯茶水給他,笑問,“爺都到院子外了,怎麼也不進來?這天氣一天天轉涼了,吹久了夜風可是不好。”

於文正不住嘴的喝完整杯茶水,輕籲一口氣,道,“今日,讓你受委屈了。”

於夫人柔聲笑道,“妾身這點委屈,跟爺受的委屈相比,可以忽略。”

於文正似笑非笑,“我受什麼委屈了?”

於夫人雙手握住他的手,低聲嘆道,“娘娘、母親,您夾在她們之間,左右為難,妾身看著心疼。”

她的手那麼柔軟,那麼溫暖,一如她給人的感覺,如沐春風。於文正垂著眼皮看向她的手,笑了笑,“總之,讓你受委屈了。”

於夫人搖頭,苦澀笑道,“老爺,您別這麼說。平心而論,陳姨娘的確比我更像當家主母,她有這心思也屬正常,何況,她有一雙兒女,眼見著,素姐兒也到了議親的年齡,朝哥兒也大了,庶子身份,在同窗交往中總歸多有不便,她為兒女打算,再正常不過。以前,我也經常為修兒感到惋惜和難過,她的心情,我完全理解。”

“是嗎?”於文正挑眉,“我怎麼沒發現你有這種想法?這想法,現在消了嗎?”

於夫人低眉,神色有些難堪,“這種想法,並不光彩。正妻只有一人,妾室卻有很多,也就註定了有很多女人的孩子會是庶子庶女,這原本是極為正常的事情。我卻對修兒感到惋惜,覺得我的修兒那麼優秀,就因為出身低了,便矮人一等,有時甚至會氣我自己,都是我這做孃的無能,才讓兒子受了屈。”頓了頓,又道,“現在,自然是沒有這種想法了。我已是您的妻子,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於文正微眯眼角,對著茶杯冷笑道,“也就是說,不扶正,不罷休。”

於夫人一怔,一時無言。

於文正抬眼看她,“時間不早了,睡吧。”

於夫人彎著嘴角自嘲一笑,“老爺對妾身很失望吧?可誰叫我是修兒的孃親呢,哪個孃親願意自己的孩兒受苦。”

於文正擺手,徑自朝大床走去。

於夫人忙跟了過去,伺候他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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