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夫人頷首,垂著眼簾道,“多謝娘娘不怪之恩。”

陳皇后道,“令愛正直善良,芳魂冤去,本宮也甚為痛心,你的心情,本宮完全能夠體諒,怪你作甚。今日多虧你將此物呈到御前,本宮才知有人竟對本宮懷有這等惡意,必當嚴查厲辦,以清禍患,以慰令愛在天之靈。”

“臣婦,叩謝娘娘!”唐夫人雙手死死摳住地面,伏地謝恩。

陳皇后搖搖頭,嘆道,“本宮不過是做了分內之事,當不得唐夫人如此大禮。”

永顯帝環顧眾人,“鐲子之事,都清楚了?”

唐夫人道,“清楚了。”

永顯帝點點頭,“都退下吧。”

“是。”五人同時應聲,退了出去。

殿門開啟,于丹青笑盈盈的望著陳皇后,“母后,您來了?”

陳皇后眸光冰冷,聲音卻是慈愛溫和,“有傷不回去歇著,在這風口上作甚?”

于丹青抬手一指石階下的僑姑姑,“僑姑姑是您的人,兒臣懲罰她,自然要當著您的面,免得姑姑又攀誣兒臣,說懲罰得重了,不顧您的情面。”

“哼!”陳皇后陰冷一笑,俯身貼著于丹青耳邊沉沉低語,“總有一日,你會後悔。”

溫熱的氣息撲灑在耳後,于丹青卻覺一排排冰針拍在那裡,殺氣騰騰,神經都被刺得麻木了。她舔了舔被風吹得乾裂的嘴唇,偏頭看她,彷彿暗夜裡飢餓至極的野貓看一隻突然竄出來的肥碩老鼠,同樣低聲的回道,“那也得,你能看見。”

“呵呵!”陳皇后錯愕少頃,怒極而笑,眼如冰刀,指腹劃過于丹青沁涼的唇瓣,輕聲道,“這張小嘴兒——”

于丹青突然齜牙一笑,一口白牙在宮燈下閃閃發亮,驚得陳皇后猛然頓住,皺眉看她。于丹青嗤笑一聲,頭朝旁邊一偏,清聲說道,“夜深了,母后鳳體金貴,可不能在此餐風飲露。僑姑姑,還不趕緊向本宮磕頭認罪?”

僑姑姑震驚的望著陳皇后,卻見陳皇后緩緩站直身體,淡淡道,“你傷北境王妃,乃是維持宮規禮制,本沒有錯,卻錯在矢口否認,攀誣皇家之人,理當向她賠罪。”

僑姑姑眸光晃動幾番,騰地跪了下去,額頭觸地,“王妃娘娘,奴婢知錯了,奴婢不該否認傷您,請娘娘降罪!”

這事做起來很難,她是陳皇后身邊的頭號紅人,莫說小小一介王妃,就是朝中大臣,皇子王爺,趙貴妃等人,誰見了她不跟她客氣兩句?何曾對人如此卑躬屈膝,眾目睽睽之下,在皇后娘娘眼皮底下,跟人磕頭請罪?

這是對她極大的侮辱,更是對皇后娘娘這個主子天大的耳光。

然而,她卻不知,在她看來已是撐破天的侮辱,其實只是前奏,正戲還在後頭。

她話剛落地,就聽於丹青輕聲說道,“婧霜,僑姑姑方才是怎樣在我背上戳的,你給戳回去。”

僑姑姑登時大驚,驚惶的望向陳皇后,“娘娘?”

打狗也得看主人,這北境王妃莫不是瘋了?她的眼裡,究竟還有沒有皇后娘娘這個中宮之主?

陳皇后淡淡的撇開視線,“無規矩不成方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自然也不能逃脫罪責。”

僑姑姑頓時焉氣,大致明白,今日這啞巴虧,她們只有承下了。到底是跟在陳皇后身邊處理庶務許久的得力姑姑,很快便已調整好心態,垂著頭,恭聲道,“多謝王妃娘娘降罪!奴婢甘願領罰。”

“姑姑有此覺悟,甚好。”于丹青唇瓣輕啟,眼裡笑意更濃,“婧霜,動手。”

“是,奴婢遵命!”婧霜一步步走下石階。

從僑姑姑的角度看去,這丫頭身姿之挺拔有力,堪比廣場上訓練有素的侍衛,面容之清寒,更是隻有過之而無不及。這般一步一步沉緩走下石階,好似一下一下踩在她心口上,心臟都為之一緊。當丫頭停在她面前時,僑姑姑突然一個抖索,雙膝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渾身戒備的盯著這鋼鐵般冷硬的丫頭。

“僑姑姑,冒犯了。”婧霜冷眼睨她,聲如冰珠。

僑姑姑不禁又打了個寒顫,微張著嘴望著她,卻是一個字也抖不出來。

這個丫頭,跟一般的丫頭不同,十分不同。

在她後知後覺的想著這事時,卻見丫頭走到她身後,緊接著後背猛然一陣劇痛,尖叫一聲,軟軟的癱倒在地,冷汗一溜溜從額角往下淌,後背竟是動彈不得,地上的寒氣瞬間便已穿透面板,侵入骨血,鑽心的冷意襲上全身。

“僑姑姑?”鳳攆旁的六個小宮女失聲驚呼,圍在僑姑姑身邊不敢靠近。

陳皇后面色一沉,眯緊眼角盯著于丹青。

“娘娘,好了。”婧霜退開兩步,恭敬的朝于丹青福身稟報。

于丹青似乎受驚不小,怔忪片刻,才朝陳皇后尷尬笑道,“母后,僑姑姑這身子骨真弱,小丫頭兩手輕輕一戳,她就成這樣兒了。早知如此,兒臣說什麼也不會懲罰她的。”

陳皇后只覺喉嚨翻起陣陣腥甜,抿緊嘴唇吞嚥數次,勉強壓下那股血腥氣兒,一甩鳳袍袖擺,走下石階,“犯罪受罰,天經地義,與身子骨強弱有何干系。抬走。”

話落,走到鳳攆前,宮女連忙打起簾幕,扶她進了轎門。簾幕落下,八名太監抬著奢華大氣的鳳攆離開,四名小宮女抬起在地上不停壓抑悶哼的僑姑姑,連忙隨鳳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