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不見她的應答,老夫人又偏頭看她,語重心長道,“這女子啊,還是應該剛柔並濟,你娘就是吃了性子倔的虧。祖母不希望你重蹈覆轍。今日跨出於府大門,你便是三皇子妃,更需注重名聲。”

這話,多麼冠冕堂皇,多麼為她著想。呵呵。

于丹青忽然就笑了,“我幾番死裡逃生,祖母可有對其他人說過這番話?”

她的笑容輕輕淺淺,聲音也柔順如絲,老夫人卻狠狠的眯了眯眼。

少頃,老夫人坐直了身子,沉聲道,“你馬上就出閣了,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妃,他們誰又能奈你何?你何苦揪著過往不放。於府總歸是你孃家,是你的後盾,於府凋零潦倒,於你,有何益處?”

她的胸口劇烈起伏了一下,放柔了聲音,又道,“我知道,你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也無數次的懺悔,沒能護你。可這,終究已是過往。青姐兒,聽祖母一句勸,放下怨恨,於人於己,皆好。”

于丹青聽得一陣氣血翻滾,側頭看向窗外鬱鬱蔥蔥的大樹。

她忍得還不夠嗎?非要這條小命被人拿去了,才算到頭?

她就合該為了於府忍下一切血淚?任憑於府其他人肆意謀害踐踏?這是哪門子歪理?

今日是她大喜之日,她的祖母怎能說出這番話來?這不是往她傷口上撒鹽是什麼?

老夫人看她一臉寒霜,眼一沉,起身,徑直朝她跪了下去。

“咚!”

于丹青回頭,頓時一驚,忙側開身子伸手扶她,脫口而出,“您這是做什麼?不是折煞我嗎?”

語氣裡滿是不悅。

老夫人拂開她的手,固執的跪著,一字一頓道,“我求你,放過於府子孫。若你實在無法解恨,就把我這條老命拿去。”

簡直,黑白顛倒!

于丹青抿緊唇瓣,雙手用力架起她,把她扶回了椅子上坐著,壓抑著滿腔怒火,面無表情的道,“祖母言重。我也是於府子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何來解恨不解恨一說。”

“那你向我保證,以後不再找於錦華、於素婉、於彥朝的麻煩!”老夫人雙目定定的看著她。

于丹青登時被氣笑。

她敬她年老,說話留有一絲餘地,她卻跟她倚老賣老?!

還好意思這麼強硬的要她保證?

保證?保證個屁!保證!

真當她是軟柿子,怎麼捏都行!

“您的意思是,無論他們怎樣對我,我都得默默受著?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于丹青迎著她的目光,帶著淡淡的諷刺輕笑,跟她確認。

老夫人的眼神毫無閃躲,一臉的理所當然,沉聲道,“他們傷不了你。”

于丹青感覺自己的咽喉突然被人緊緊握住,喘息困難。

她用力呼吸幾次後,才冷著聲音問,“他們傷不了我?所以,我就該乖乖的任憑他們宰割?您當您孫女是神嗎?刀槍不入?什麼軟刀硬刀都可以朝我隨便甩?”呵笑一聲,又道,“就算他們傷不了我,我也不願,也沒義務,任人欺凌。”

老夫人蠕動了一下唇角,撇開視線,“等你到了我這把年紀,就會明白我的苦衷。最痛莫過白髮人送黑髮人,眼睜睜看著子孫後代自相殘殺,門楣凋零,香火難以為繼。”

于丹青聽著,忽然又笑了起來。

於府有今日的烏煙瘴氣,離不開於文正這個一家之主和老夫人這個後宅老大的默許和縱容。

然,她卻能如此理所當然的說出這番話來。真正,可笑。

“我想,我不會有您這樣的苦衷。因為,我會在您這個年紀之前,盡好為人祖母的職責,以身作則告訴他們,何為家,何為家人,何為良心底線。我會盡我所能護子孫安平,而非眼睜睜的看著子孫後代自相殘殺,硝煙四起。”于丹青淺笑淡言。

“你——?!”

老夫人氣得身子不住的顫抖,眼都不眨一下的盯著她,無法再言語。

良久,她才冷冰冰的吐出幾字,“大逆不道。如此錐心之話,也能出口。”

錐心?

于丹青低笑出聲,笑得眼角微潤,才道,“祖母也知道,話能錐人心。”

看了眼天色,已經漸漸放亮,于丹青無意再與她糾纏,直接問道,“我娘,是被張春榮和陳姨娘害死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