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焦抬起了虎爪,這是它心病的來源,彈出爪鞘的虎爪已經恢復如初,對它如今的軀體來說,這點小傷根本無傷大雅,可是那令人窒息的可怕的暗綠,卻絲毫不曾消減,甚至面積更大,更加濃厚。

那代表著,變異真菌又擴張了,它們正處心積慮的奪去孟焦的性命,將這頭壯碩的雄虎轉換為菌絲的養料,黑暗國度的奴隸。

然後,孟焦望向裂隙,幽深的向下延伸的巖壁無聲嘲笑著它,那是一切恐懼,未知,災厄的源頭。

孟焦不知道那下面還有什麼恐怖的東西,孟焦只知道,自己淪落到這步田地,都是拜裂隙所賜,裂隙和變異真菌脫不了干係。

虎頭仰起,孟焦看著動作定格的巨熊,看著那隻外表毫無異樣的熊掌,心中已然明瞭。

“巨熊也感染了變異真菌,看樣子,它也沒有解決方法……”

這發現非但沒有給孟焦帶來希望,反倒使它心中的壓力更上一層樓。

“倘若連這麼強悍的生物都拿變異真菌沒辦法,我又該付出怎樣的努力才能擺脫這可怕的寄生真菌呢”

雄虎低下了頭顱,儘管身軀還是那樣挺拔,它的氣勢卻一下子頹然了。

熊大仙等待了許久,都沒等到雄虎的答覆,不耐煩的低吼了一聲,它示意孟焦不要發呆。

落下熊掌,拍了拍雄虎身前的地面,巨熊提醒雄虎,不管能不能解決,無論如何,你都應該給我答案。

孟焦如夢初醒,勉強扯出一抹苦笑,它無奈的想道:“我能有什麼辦法,既然你想看,我也不妨再演示一遍給你。”

在熊大仙疑惑的目光下,雄虎張開大嘴,抬起前爪,將被感染處塞進了口中,然後狠狠的咔嚓一口,將一隻虎爪生生咬斷,隨後重施故技,把整個虎爪咬的血肉模糊,生生把所有虎爪全部啃下,才落腳停止動作。

抬起頭,雄虎仰視巨熊,目光中彷彿寫著四個字:“滿意了嗎”

這就是孟焦的求生之道,它沒有金屬澆築的軀體,它沒有開碑裂石的偉力,它唯一擁有的,就是堪稱殘忍的狠勁兒。

只要能活,別說斷爪,就是斷掌,斷臂,又有何懼。

熊大仙瞪著一雙小眼睛,表情大為震撼,它不得不承認,它的思路著實被開拓了,它萬萬沒想到,還有這種辦法。

受限於一帆風水的成長史,這頭巨獸自被感染後沉思苦想了不知多少年,都沒想到這簡單粗暴的方法。

熊大仙年幼時便已變異,那時候它就已經擁有了宛若金屬的堅實表皮和足以扳倒成年棕熊的怪力,因此直到成年,它都沒有受過傷,甚至連擦破皮這樣的傷痛它都沒有經歷過——一直老老實實待在這方土地,又有什麼生物能傷害到它呢。

正因如此,在尋找解決辦法的初始,熊大仙便鑽了牛角尖,在此之前,它從來沒想過透過傷害自己身體的手段將繁衍變異真菌的那塊皮肉整個剔除,直到這一刻。

孟焦為巨熊開拓了一片新的天地,它望了望自己粗壯的臂膀,砸吧著嘴,有些猶豫,到底應不應該採取這樣粗暴的手段。

這大傢伙甚至從未品嚐過疼痛的滋味兒,它只知道動物受傷的時候會很痛苦,卻不知道這痛苦有多麼劇烈,多麼難以忍受。

回憶著雄虎輕描淡寫的表情,巨熊覺得咬下一塊肉也沒什麼,於是它效仿孟焦,果斷張口,選準位置,狠狠地咬下。

然後,痛苦的宛若轟雷的巨吼傳遍了整片森林上空。

嗷嗚!

巨熊疼的蹦了起來,一頭重達五噸以上的龐然大物跳起了滑稽笨拙的舞蹈,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擔心傷及無辜,孟焦腳底抹油,立刻跑路,站在遠處饒有興致的欣賞著“小熊跳舞”,因無法解決變異真菌造成的失落都被眼前這歡樂的一幕沖淡了。

踏下的後腿踩在裂隙邊緣,巨熊完全沒收力的情況下,每一腳都如同重錘。

堅硬的山岩好似豆腐,被生生砸碎,翻滾著斷裂,墜落向下,穿透淡藍色薄霧,淹沒在黑暗中。

菌絲之國心心念唸的通往地上世界的路徑,這回是徹底坍塌了。

愈來愈多的岩石皸裂,愈來愈多的碎石隕落,愈來愈多的塵埃,泥土,蜂擁而下,將本就狹窄的裂隙填了個密不透風,別說肥碩的六臂多目狐,這回就連那揹著菌蓋的大蜘蛛都再難爬出。

熊大仙不住的嗷嗚嗷嗚痛呼,甩著腦袋東蹦一下西跳一下,使得拜虎部落的地面像地震一般不停顫動。

它旋轉,跳躍,高歌著,撞倒一顆顆倒黴的樹木,未幾時便消失在森林中,看樣子這一口要給它留下不小的心理陰影。

聚攏的篝火被震的分散開來,火花到處迸射,若不是泥土尚溼潤,恐怕要釀成一場火災。

孩童們緊張的抱成一團,遠離發瘋的巨熊,縮在簡陋的房屋旁,直到巨獸遠去,他們才探頭探腦,一邊觀察情況一邊緩緩走出。

加德長出一口氣,踮起腳尖望著黑黝黝的森林,只覺之前的十幾年加在一起都沒有這幾天精彩。

惡魔一樣的怪物死後來了狼群,狼群死後又出現了這駭人巨獸。

他那顆小腦瓜實在想象不到,為什麼平平常常的林子裡,會有這麼多古怪的生靈。海書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