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三妹急衝衝望著母親的大腿,小尾巴卷在身體一側,驚恐的環顧四周,它沒有母親高大,四周低矮的灌木在它眼中如同一座座高牆,遮擋了視野,什麼都看不到。

在幾步之外,孟焦和火箭遠遠隔開。

一個低伏在地面,齜牙咧嘴,吹鬍子瞪眼,擺出一副恐嚇模樣,卻在不斷後退,明顯色厲內荏,那不斷顫抖的尾尖,似乎在闡述,它不平靜的內心。

而另一個同樣好不到哪去,弓起身子,前後四隻腳都只剩腳尖著地,尾巴繃的像一根木棍,硬邦邦的往後走,若不是還有目光在不斷顫動,這整隻虎幾乎都是麻痺的。

地上的軟泥落葉被它僵硬的動作趟出一條小徑,直到退無可退,背靠著一棵喬木,倒車的火箭才停了下來。

北極星的怒火幾乎噴出眼眸。

兩隻幼虎為何這種姿態?

是誰?竟敢驚嚇它的孩子,是誰?無視它的威嚴,大著膽子來捋虎鬚?

這是挑釁!

對森林之王的挑釁,對力量的挑釁,對死亡的挑釁,對母親的挑釁。

無論是飛鳥,或是爬蟲走獸,膽敢在酣睡的雌虎旁打幼虎的主意,它就要做好迎接死亡的準備。

迎接利齒尖牙,迎接銳利指爪,哪怕它是一隻成年雄虎,想傷害幼虎,也要踏過我北極星的屍體!

誰能想到,神經兮兮的相互對峙的兩隻幼虎,並非受到了外界的驚嚇,都是被對方恐嚇至此的呢。

不過北極星這聲咆哮後,方圓十幾裡的走獸恐怕都難以安眠了,它們做夢也想不到,引起雌虎怒火的,不過是幼虎的一個眼神罷了。

死一般的寂靜後,北極星終於反應過來,將大頭虎娃和迷茫的火箭兩個兒子都叼到了身旁,試圖安撫它們受傷的心靈,虎三妹也忙不迭的爬起來,急急忙忙貼近母親。

火箭倒還好,在母虎的舔舐下很快就放鬆了僵硬的身體,乖乖屈服在母親的舔舐撫慰下,小腦袋埋在北極星的絨毛中,享受著和母親的感情交流。

孟焦卻死都不肯靠近弟弟了,這回任誰解釋它都不相信火箭是隻正常的幼虎,那感情豐富的眼神深深銘刻在它腦海中。

受迫害妄想症一發作,誰都無法遏制,它害怕的緊,越想越覺得火箭心懷不軌,火箭的任何一個正常舉動在它眼中都有問題,哪怕舔一下毛張一下嘴,它都怕吐出一股黑煙害它。

平日裡越是相信科學,此刻它想的越多,各種亂七八糟的猜測在大腦中發酵,本來思路通暢的大腦又出現了記憶體不足的現象,簡直要爆炸了。

最終孟焦冗雜的大腦裡只餘下一個想法:“明白始末之前,遠離火箭。”

這一晚,孟焦無論如何都不挨著弟弟睡覺了,哪怕北極星安撫再三。

它寧願墊在母親的下巴下,嗅著血腥味兒入眠,都不去背靠,在北極星腹部舒舒服服睡覺的火箭。

虎三妹見兩個兄長不知為何鬧的這般疏遠,疑惑之下卻是跟隨著大哥去了母親腦袋下睡覺,它對二哥有些冷漠畏懼,對大哥倒是親近的很。

見虎三妹彳亍著,邁起小短腿,從舒適的母親腹部走過來倚著自己,抱著小腦瓜睡覺,孟焦心裡一暖。

它對兩隻同胞小虎還是有感情的,畢竟相伴成長這麼久,雖然對未來可能發生的同類爭鬥已經有心理準備,但當下,它最希望能渡過一個溫馨的童年。

孟焦不希望,在幼年時期,同類之間就要爾虞我詐,也不希望自己的智慧被用於謀殺同胞。

之所以適應作為一隻虎的生活,接受虎的身份,不就是希望活的瀟灑自在,活的純粹些,遠離俗世的生活壓力,遠離人類的陰謀詭計,互相爭鬥明槍暗箭嗎。

虎目中閃過一抹悲慼色彩,口鼻之間,那股血腥味似乎更重了。

它合上雙眼,感受著脊背上並不輕鬆的重量,還有身側熱乎乎散發著一股奶香味兒的妹妹,頗有些無奈的扯出一個苦澀的笑。

低下頭,它將前臂一彎,形成小小的避風港,替虎三妹遮擋一些冷風,雜亂的心思無法平靜。

徹夜難眠。

做人真累,還不如做一隻傻乎乎的老虎,不用整天疑神疑鬼,此刻可以和兄弟姐妹滾作一團,享受著母親的庇佑,安安靜靜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