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洛,之前有周成、姚襄之流盤踞,在亂世之中形成了踞有中原而和周圍大勢力井水不犯河水的場面,顯然足以給慕容恪提醒。

王師北上,看看能不能趁機在河北防線上撕開一條口子,固然是必須的,但是避免慕容恪跑來偷家,也是必須的。

因而要派遣多少人北上渡河,才能夠在攫取到最大利益的同時,避免成為慕容氏內鬥的犧牲品,甚至還不能做的太過火以引起慕容垂的不滿,都需要苻黃眉好生斟酌。

這也是權翼受命來到河洛的原因。

若是不能趁著慕容氏的內亂而撈上一筆,那關中豈不是在鄴城白忙活一場了麼?

“偌大的燕國,說分裂,也就這般分裂了。”苻黃眉又看了一遍六扇門遞送出來的情報。

“為政,一味的追求制衡,任何一方想要崛起都不斷地為其尋找掣肘。”權翼對此並不奇怪,徐徐說道,“這只是中庸之道也,而非治國圖強之道。

太平盛世,人心平定、波瀾不驚,這樣的制衡也沒有什麼錯,各方多半都處於‘能爭一爭利,則爭之,不能爭,則共享之也無妨’的心態,不願意成為擅起禍端的罪魁禍首。

可是現在是大爭之世,誰不願意爭?今日之爭,則有可能換來明日家族之昌盛,換來子孫數代之無憂。

以太平盛世治國之道而治亂世之邦,此慕容儁之謬所在。

當然,其人尚在鄴城,各方尚且能夠隱忍,而其人貿然南下,還喪師辱國,這些被他透過強硬的、甚至是不講道理的平衡手段壓抑久矣的各方,自然會群起而攻之,撕碎這隻維繫在表面上的安寧。

說到底,慕容儁只是一個合格的太平守成之君,卻信心滿滿的想要做稱霸天下之豪雄,差之遠矣。

都說慕容儁通曉四書五經,為鮮卑治國之才,餘現在已然明瞭,不過是個死讀書、讀死書的罷了。

之乎者也,我也會背,可是拿著《論語》和《中庸》來治國,可不適合在這亂世。”

苻黃眉聽得仔細,一直恭敬的等到權翼說完,方才後退一步,對著他拱了拱手:

“多謝賜教。”

“不過是些許個人雜談罷了。”權翼擺了擺手,“當不得真,當不得真!”

“那這亂世,當行何治國之道?”

“取長補短,根骨肌膚,一應俱全。”權翼笑道,“不管打算用誰家學說,當堅定前行,取其鋒芒而去其守衡。

儒家有中庸之道,卻也有亞聖的‘雖千萬人,吾往矣’,黃老之學有無為之道,然無為,又何嘗不是無不為?

唯有打破這相互之間的掣肘和平衡,才有可能透過掀起一場更大的動亂來徹底改變整個局勢,不是麼?

如今這鄴城的平衡,正是被鮮卑人自己內心所壓抑的貪婪所打破,而我們,也不過只是在其中添了幾把柴火而已。

最終呢?鄴城可不就變了天?並且朝堂上足足有小一半人要被撤換掉了,之前的守衡,可不就徹底被打破了麼。

守衡,則只會制衡,只能守成,無所為也。那慕容垂也正是想要有所為,方才破此平衡。”

說著,權翼跺了跺地面,用總結的語氣說道:

“我們,不,整個關中,如今也正走在一條路上,一條不走到底或許誰都不知道會有怎樣結果的路。

但我們已經在路上了,唯有繼續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