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不得不說, 正是他的這些奇思妙想, 方才開創瞭如今關中的新局面,否則關中依舊只是一潭死水而已, 任誰都不可能帶著關中走到如今這樣生機勃勃的地步。

所以雖然杜英的想法很是跳脫,又總是能夠甩出來諸多甚至可以說駭人聽聞的言論, 但是謝道韞也好,關中都督府的任何一個人也罷,都不能否則,沒有杜英,關中就不是關中了。

他的確是一個合格的領頭人和開路者。

而我們這些順著他所開的道路而走的人,幫著他完善和善後,好像也沒有什麼問題。

不然我們又有什麼用呢?

看著杜英,謝道韞一時無言。因為她在心中恍然想到,人人都說杜英是順著潮流而動的人, 可是現在來看,其實應該說是他在創造潮流。

滾滾大潮, 就是從他腳下而生,席捲天下,讓那濃郁的胡塵為之消散, 也讓那腐朽的制度為之顫抖。

“不會沒有應對方法吧?”杜英頓時故作驚訝。

“就算妾身沒有,都督府一干上下,也不是吃白飯的。”謝道韞戳穿了他拙劣的演技, “夫君要是擔心的話,早就應該擔心了,不至於現在才姍姍意識到這個問題。”

不過她還是接著解釋:

“自查自省,以及讓都督府派人下去督察,終歸只是一時之舉,能夠敲山震虎不假,但餘波平靜之後,又該有猢猻作亂。

所以還是要建立起來完善的監管制度,從多個角度出發,分別是人、財、法。”

杜英也收起來剛剛嬉皮笑臉的神情,正襟危坐,細細聆聽。

“法者, 律法也,社會之桎梏也,卻也是世間之根骨也。”

“世家不是遵從道學麼?”杜英好奇的問道。

你這個濃眉,不, 柳眉星眸的漂亮小娘子也改換門庭了?

謝道韞嘆道:

“無外乎嫁雞隨雞, 嫁狗隨狗爾。杜家以律法治家,夫君自起兵於關中之後,也一直在推行《晉律》,妾身如何能違背?

更何況關中也的確淪落胡塵、未沐王化久矣,如今還真的也吸納了大量的胡人,所以推行律法,以法為根骨,以道德為肌膚以治理,情理之中。”

“外儒內法。”杜英含笑總結。

謝道韞的思想轉變,顯然也同樣代表著整個都督府內來自於世家的那一批人的思想轉變,不然這件事可不是那麼容易推行下去的,只是依靠往往也就是粗略讀過一些聖賢書的那些北地塢堡出身的官吏,顯然根本完不成制定律法規章,並且把這些文字用各種方式推行下去的。

畢竟下面的那些人,更是大字不識一個。

“所以妾身已經讓都督府修訂管理規章,以約束那些心懷鬼胎的人。好在夫君所任用的高層官吏,比如全旭和沈文儒之流,倒是忠貞之士,奈何之前也多半沒有此中經驗,所以才會手足無措。”

謝道韞徑直說道:

“法為根底也,而真正支援關中商貿的,則是財,其中的巨大利潤,自然會使得無論是官吏還是商賈,都想上下其手、吃拿卡要。

所以妾身直接推動夫君之前所建議的錢莊,儘快在關中鋪開,並且讓錢莊隨著商隊而走,遍地開花。”

杜英笑道:

“如此說來,現在的關中,的確是富足了。”

錢莊,是促進商貿的利器,也是整個金融體系真正建立起來的依靠。

之前杜英也幾度想要推動錢莊的建設,奈何關中上下很難理解都督的這種良苦用心,且大家都是從亂世之中走出來的,即使是有都督府作為背書,也很難放心的把錢財交給別人掌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