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您的威望和手腕,杜仲淵又怎麼可能真的說放過就放過,無非就是現在有點兒作用罷了,所以還不抓緊裝傻充愣、頹唐頹廢,讓杜仲淵放鬆警惕?

但桓溫微微伸出手,擋住了羅友,顯然他並不打算讓羅友這個一直跟隨自己堅持到最後的下屬被捲入其中:

“往那邊去點兒。”

羅友無奈,也只好順著桓溫推攘的手勢,稍稍挪開些。

杜英看著這一幕,忍不住笑道:

“大司馬放心就好,府中舊部,餘會一視同仁、善加任用,不會因為他們的出身就有所偏頗,而大司馬且看看餘之麾下,北地漢人、江左世家、氐羌鮮卑,應有盡有,可曾聽說誰受到歧視、負氣而走?”

桓溫一時沉默,至少從目前來看,這個問題的確無法反駁,不過這也是因為關中都督府目前明顯的偏向年輕化,年輕人打拼事業,自然比心思深沉的中老年人少了很多憑空想象出來的猜忌,而且也更少想著去算計某人。

自己有大把的青春時光,能夠用來打拼事業,又何必要把心思都放在如何掣肘和影響別人上?

因此往往年輕的團隊更加團結,人人尋求上進,少了相互排擠,更容易有所成。

關中都督府的這支年輕化的隊伍顯然就是杜英推動關中新政的主心骨,而且憑藉著對這些年輕官吏的任用,杜英也能夠打出來關中都督府熱愛人才、敢於任用的招牌,從而招徠更多的人為關中所用,形成良性迴圈。

但是······這些人終究有年老的時候,關中新政的推行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現在看上去是在關中都督府的治下推進的如火如荼,但是真正能夠落實下去的也就是一些大的州郡而已,桓溫不相信新政的光芒能夠照射到天下的每一個角落,荊州、巴蜀,大有甚至和外面都沒有什麼接觸的村寨城鎮,而州城之中,也有不服王化、虛與委蛇的世家殘留。

這個過程還不能操之過急。

之前始皇帝也是推行新政,但是因為速度太快,完全沒有顧及那些六國貴族的利益,最終導致滿盤皆輸。

因此杜英收拾山河、落實新政,少說也是二三十年的功夫,到時候這支團隊也會不可避免的成熟、衰老,各種涉及子孫後代的猜忌和算計就會浮現出水面。

到那時,桓溫倒想看看杜英是否還能說出今日這番話。

不過······自己怕是看不到了吧?

桓溫的心思,杜英自然是讀不透的,大概也不會猜到此時的桓溫反倒是在關心關中都督府二三十年後的未來。

他重新滿上一杯酒:

“關中書院敞開胸懷、海納天下名士,大司馬也有很多故交舊友在書院中,不知道大司馬是否願意在書院中執教?教導學生、門生滿天下,只怕名聲成就不見得會弱於以往。”

桓溫愣了愣,他還真沒想到杜英似乎真的打算放過自己,之前只道是杜英打算把自己帶在身邊、當做招牌,招撫荊州和江左的大司馬府殘部而已,現在看來, 連書院的職務都給安排好了,這是真的打算讓自己去當一個教書匠?

杜英笑道:

“聽聞大司馬曾言,不能名垂青史,那就遺臭萬年。現在大司馬若一心尋死,或者還懷有什麼陰謀盤算,那麼餘有十足的把握能夠讓大司馬遺臭萬年,亂臣賊子、篡國奸臣等等,只要大司馬能夠想到的,都會出現在你的名字前面。

當然,若是大司馬想要在書院裡教書育人、傳道受業解惑,屆時桃李滿天下,只怕誰說大司馬遺臭萬年、是亂臣賊子,都要有你的門生站出來口誅筆伐。”

桓溫沉吟少許,緩緩說道:

“驃騎將軍就不怕餘在書院有了名望根基之後,抨擊關中新政?”

杜英哈哈笑道:

“新政本來就是大家一起在亂世裡面摸索出來一條路罷了,一條前人沒有走過的路。

既然是探索,那又怎麼可能沒有任何的過錯和差池?若是大司馬能夠一針見血、針砭時弊,餘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