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敵當前,應當同仇敵愾。大司馬坐鎮荊州多年,又有入蜀、戰關中、平青州的功勞在,即使是之前和朝廷之間難免有一些誤會,餘相信現在這等危急存亡關頭,大司馬也不可能行釜底抽薪之計,此損人不利己也。”

謝安表態,自然讓大司馬府這邊的官吏臉色稍霽。

但這一番話說出來,讓謝安身邊那些本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高興吃瓜看熱鬧的世家官吏們,登時流露出不悅的神色。

他們在座的人,多多少少都蒙受過琅琊王氏提攜的恩情,結果現在謝安選擇相信桓溫,豈不是意味著他認為王洽這邊有假?

下一刻,謝安已經轉頭看向王羲之:

“徐州刺史到底是在亂軍叢中察覺到了大司馬有不軌之心,還是被俘之後被迫傳遞的這個訊息,只是憑藉一個王家部曲所言,可能還不足為信,沒有人知道其是否也一樣被脅迫。

所以朝廷上下不能因為一封信就直接懷疑猜忌前方大將,此非用人之道,而且也是兵家大忌,逸少兄可能領會?”

王羲之微微一笑,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安石言之有理,正因如此,餘方才請願出使壽春,一探究竟。”

然而會稽王府的何放立刻站出來說道:

“如今琅琊王氏半數子弟已經在青州被俘,而剩下的家眷也都不在建康府,卻遠在會稽城中,甚至隱居在鄉間田野上,在,或者不在,朝廷都不得而知。

因此若是右軍將軍再奉命出使壽春、一去不復返,那麼琅琊王氏豈不是全部都可以投效那杜賊?朝廷所作所為,何啻於放虎歸山?更是要淪為千秋笑柄!

所以出使可以,但是隻怕不能是右軍將軍來承擔此重任!”

原本已經平靜下來的朝堂,被這一句話直接引爆。

王家的門生故吏們霍然起身:

“琅琊王氏為扶持這江山辛辛苦苦幾代人,有目共睹,何必行此卸磨殺驢之舉?”

“爾何家當年還曾受王丞相恩惠,奈何自家不爭氣,卻總以為是別人的打壓和輕視,如今說出這番話來,令人何其心寒!”

何放身邊的蔡系等人,也多半都是被王謝世家硬生生從頂流十家壓到二三流世家的“落魄”子弟,登時火氣就冒了起來,紛紛站出來破口大罵,無一不是“王家世受國恩,但是在青州還妄想自立門戶”、“王洽喪師辱國,為何要救”之類的。

王導,他們自然是不敢直接罵的,不然就等於連著司馬氏的列祖列宗一起罵了,但是王洽在青州、徐州一路丟盔棄甲,自然有很多可以攻訐的地方。

可是······王洽在徐州可是跟著桓溫一起跑的,一時間吃瓜看戲的大司馬府官員們也坐不住了,在你們的嘴裡,連徐州、淮北轉進之戰的副將王洽都喪師辱國了,那大司馬算什麼?

登時,這些官員們紛紛起身。

又來?

小皇帝登時打起精神,就差讓人直接端一盤瓜上來。

不過一直在靜靜看著這一切的褚太后,終於忍不住了,聲音冰冷:

“諸位都是朝廷股肱之臣,有扶天傾之重任。這般咆哮朝堂、動手動腳,意欲何為?!

這是天子駕前,大殿之上,不是戰場,本宮還望諸位能看清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