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皆露出笑容,但還不等高興,謝道韞無奈的又補充一句:

“寧州刺史毛穆之也要抵達成都,雙方在成都城下難免要一決雌雄,不過毛穆之麾下兵馬並不佔優勢,新式火炮也在加緊運送前往成都,夫君並不落於下風。”

不過兒行千里母擔憂,杜英又一次身臨前線,梁夫人亦然難免隱隱露出憂色,不過看謝道韞和郗道茂都習以為常,直接開始吩咐處置轉運糧草、安頓傷員等等諸多事宜,話到了嘴邊,又不好意思打擾到兩個兒媳婦,欲言又止。

謝道韞的餘光卻看到了梁夫人的糾結,當即微笑著輕輕握住梁夫人的手:

“娘,莫要多擔心,夫君吉人自有天相,更何況他現在位高權重,肩負重擔,不可能再輕易上陣了。”

“仲淵這孩子,膽略是有的,但是有時候膽子實在是太大了,年少的時候,他爹要送一個杜家子嗣前往關中,便是這小子主動請纓······”梁夫人的話匣子一下子被開啟,頓時絮絮叨叨的說了起來。

手頭上的工作其實還有很多,但謝道韞並不著惱,只是輕輕握著梁夫人的手,溫熱的小手能夠給憂心忡忡的梁夫人傳遞過去一點兒力量。

哪怕是夫君已經位極人臣,一旦拿下巴蜀、穩住河北,距離登基稱帝也就只剩下幾步了,可是在梁夫人的心中,他依然還是當年那個負笈遠遊的少年,這一走,便不知道何年才能歸。

可憐天下父母心,無論是否善於言辭的父母,又有誰不在心中惦念著子女呢?

梁夫人說了一通杜英小時候的糗事,發現謝道韞一直溫婉笑著,守著她,默然少頃,輕聲說道:

“跟著仲淵,也是苦了你們了。”

謝道韞急忙搖了搖頭:

“和夫君聚少離多隻是幾年而已,但是在這短短几年之間,關中之變化,天下之變化,乃是看在眼裡的。

胡塵瀰漫、世家只顧著爭權奪利,若是夫君也安心的做一個讀書郎,又甚至在涼州做一個世家紈絝子弟,也不可能尋覓到出人頭地的機會,更不可能創下如今這般豐功偉績。

女兒並不埋怨夫君一直不能陪伴,反而感謝夫君,為天下,也為這個家所做的一切。

而且夫君對女兒的信任也是無以復加的,大事小事,全部都由女兒過手,這若是放在江左,簡直不敢想象,便是為了夫君的信任,女兒也要幫助夫君打點好這江山萬里。”

梁夫人凝視著謝道韞的眸子,柔聲說道:

“你們都是好孩子啊。”

頓了一下,她關心的問道:

“許久沒有和令尊令堂相見了吧,平時可有書信往來?”

“都有的。”謝道韞趕忙說道,“家父在青州,家母在京口,都無大礙。”

“那就好。”梁夫人嘆道,“我家管事的在姑臧,仲淵又在成都,這長安城裡,也只有我這個老婦人和你們這些好孩子相依為命了。”

謝道韞狡黠的笑道:

“長安才是所有人的家,他們都不過是在外漂泊而已,妾身和孃親並非相依為命,而是守好這個家,等待那些遊子們歸來,不是麼?家大業大,可算不得相依為命呢!”

梁夫人頓時哈哈大笑,伸手點了點謝道韞的臉頰:

“你這丫頭,天生聰慧!”

水榭外,幾點寒梅,正在寒風中悄然綻放,在笑聲裡抖落寒霜。

雲闊天高。

——————第十卷雲散天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