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英嘆道:

“衣服厚了,無從入手了啊。”

新安公主:???

旋即她羞澀的默默掩上了門。

屋裡,還有參謀和女官正在努力的工作,當然不能讓這些下屬和外人們聽到夫君的胡言亂語。

“我冷,進屋吧。”杜英笑道。

但是被新安公主把住了手臂,一搖一晃拖著向外走:

“不,你不冷。”

喪失了找個沒人的地方就能隨時爬山的樂趣,杜英看上去精神並不振作,他打量著周圍聳起的群山,輕聲說道:

“天氣轉冷,時日無多啊。”

新安公主也收起來笑嘻嘻的神情,柔聲問道:

“巴蜀不受寒風之擾,就是雨水稍稍多了些,夫君此次南下,不必擔心於此吧?”

杜英搖頭:

“餘擔心的,不是南下巴蜀,而是河北戰局啊。

如今身在漢中、相距千里,收到的文書也已經是多半個月之前的了,也不知道戰事如何。”

新安公主猶豫了一下:

“其實夫君還是應當坐鎮長安,甚或是洛陽······此次夫君南行,都督府上下雖然還是一貫服從夫君的指令,但是難免也有所擔憂。”

杜英想要趁著天下注意力都在河北、青州兩處戰場的時候,拿下巴蜀,這無疑也有戰略上兵行險招的意味。

畢竟關中不是局外人,而是河北戰場上唱主角的。

杜英身為都督府的主心骨,按理說就算不靠前指揮,也應該坐鎮長安、穩定軍心。

尤其是要做好最壞的打算,一旦王師在河北敗績,那麼很有可能要面臨鮮卑人的反撲,且桓溫也定然會在側翼出擊、痛打落水狗,到了那個時候,都督府最好的選擇就是全力收縮到關中,放棄武關和函谷關之外的地盤, 以長安為根基,再圖東出。

而若真是這樣的大潰敗,那麼杜英本人坐鎮長安就是最重要的,否則長安也跟著亂作一團、文武官吏們各有想法,那都督府就徹底喪失居中指揮的功能了。

所以杜英南下,幾乎就是把一切的希望都壓在了河北戰場上,壓在了王猛、苻黃眉、王坦之、權翼等人身上。

河北之戰,許勝不許敗。

“時不我待啊。”杜英喃喃說道。

新安公主愣了愣,打量著年輕的夫君。

無論是在議事堂運籌帷幄,還是在軍營之中和將士們一同訓練,又或者······晚上吹了燈之後的種種不能細說,新安公主都沒有覺得夫君有什麼需要“時不我待”的地方。

若是他都有這樣的感慨,那他的對手,桓溫、慕容垂、謝安,還有會稽王司馬昱,全部都抹脖子算了。

杜英卻接著說道:

“大多數開國之祖,都只是完成了打天下,可是餘想完成的,還有坐天下、還天下一個太平盛世。

從現在的亂世到盛世,這至少需要一代人的休養生息,還需要朝廷的政策不斷的推行和更迭,中間不容有差錯。

所以想要走到這一步,仍然要幾十年的功夫。若是打天下不能快一些的話,後面哪裡來的那麼多時間坐天下?”

“夫君以前常說,兒孫自有兒孫福,現在怎麼又放不下了?”新安公主問道。

“有些可以放下,有些卻是從無到有,放不下啊。”杜英輕輕握住她的手,摩挲。

而這個小動作,顯然是在無聲的述說著杜英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