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坦之看著他,沒有說話。

鄧羌這個上馬擊狂胡、從來沒有退縮過的萬人敵,此時倒是打了一個激靈,訕訕笑道:

“餘並非對文度有所懷疑,只是擔心······”

“餘方才在思考罷了。”王坦之似乎才回過神來,沉聲說道,“原因很簡單,我們不知道刺史能夠為我們爭取到多少時間,也不知道慕容垂在短暫的慌亂之後,是不是能夠很快看穿我軍南北調動的意圖,更不知道在幽州觀望的慕容德到底會不會南下。

所以最壞的可能,便是慕容德已經南下,將會由他來牽制刺史,而原本要北上的慕容令,就不再那麼急迫的救援鄴城,只要分出來一些騎兵支援一下便可。

刺史的麾下,也沒有多少騎兵,想要在燕趙原野上和鮮卑人騎兵對陣,談何容易?

而慕容令的大軍,仍然還可以迴轉枋頭,趕在我河洛軍抵達延津開始渡河之前,重新包圍枋頭並且鞏固漳水防線,屆時我軍恐要陷入半渡之危,不得不付出更大的代價,而最終能不能突破大河防線,還要看鮮卑人留下多少兵馬了。”

鄧羌也回過味來,從過往的戰績來看,顯然慕容垂也是鮮卑軍中的主帥級人物,再加上鄴城地處中間,南北兩處戰場的訊息往來,其有著天然先知優勢,所以更容易做出判斷和合理的排程。

相比之下,王猛和王坦之之間的聯絡,除了藉助於六扇門的暗子之外,就只能走河內、上黨一線,中間還要穿過大河或者鮮卑人在汲郡等地的防線,因此現在其實根本就處於斷絕的狀態,王坦之所知曉的有關於王猛的情報,還是大略的一個出兵滏口的時間點而已。

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顯然和沒有並無差別。

因此王猛和王坦之之間所能依靠的,也就只有對戰局的敏銳程度、對敵情的偵查以及······快速的動作。

只有按照既定的計劃,在最短的時間內,默契的完成所有的戰術操作,才能夠減少慕容垂蒐集情報和排程兵馬的反應時間。

王坦之的動作越快,鮮卑人越是容易被打蒙,自然也就會疲於奔命。

慕容令帶著鬥志低迷的軍隊從枋頭拼命跑到鄴城,又在察覺到王師的主攻方向還在南方、重新殺向枋頭,這個過程中,大軍一來一回,原本就低沉計程車氣恐怕更是會被消磨的所剩無幾。

因此王坦之必須要拼一把,甚至······

“或許我們能夠製造出兩路大軍南北並進、齊攻鄴城的假象。 ”王坦之如是說道。

鄧羌想了想,點頭:

“鮮卑人並不知我兩路兵馬之虛實,似真有可行之處。”

但他接著伸手指了指北方:

“慕容令這小子還是有幾下子的,方才餘派出的一些斥候都沒了訊息,恐怕在此向北,其還是留下了不少伏兵,意圖阻遏我軍北上,所以只怕欲速而不達啊。”

王坦之瞥了他一眼,如果說上一次看向鄧羌,只是下意識所為,甚至心思都沒有騰挪過來的話,那這一次的目光之中,就帶著淡淡的鄙夷了。

“文度兄?”鄧羌微微皺眉。

泥人也有三分尿性,便是你王文度陰謀層出、算計不斷,餘也不見得就怕你了。

王坦之回答:

“原來萬人敵還害怕區區斷後伏兵。”

鄧羌一聲不吭,拍馬轉身就走。

“怎麼?”王坦之問。

“提其主將之頭贈汝!”鄧羌的聲音遠遠響起。

“粗俗!”王坦之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