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可以先撤退到龍亢,甚至穩妥一些的話,應當撤退到下蔡,乃至許昌,我軍可以只把一路前鋒,四五千人放在龍亢郡,以時刻探查鮮卑人的動向,或許還能夠在變動生出時,及時作出響應。

此次,鮮卑人若是能夠殺入淮東,那麼朝廷和大司馬必然會配合兩淮王師圍追堵截,所以就算是我們不參與,大概鮮卑人也沒有橫渡大江、威懾建康府的可能。

而一旦鮮卑人最終兵敗北撤,那麼無疑意味著他們證明了南下的這條道路走不通,之後不會再投機取巧,而是傾向於步步為營,先蠶食河東和河洛之地。

到時候,我軍免不了會有一場場惡戰,現在養精蓄銳,以備不時之需,是應該的。”

頓了一下,謝奕還是忍不住提醒杜英:

“甚至到時候······保不齊就是雙線開戰。”

這個雙線,說的當然不可能是河東和河洛這樣的兩處戰場,而是說的身前和背後。

一旦關中和鮮卑人打起來,那麼桓溫保不齊會在後面趁火打劫。

杜英看著謝奕,說實話,他並不覺得桓溫會冒天下之大不韙,這簡直就是把他自己向洶洶輿論的對面推。

桓溫雖然總是在嘴上喊著“不能流芳百世,那就遺臭萬年”,頗有幾分當年魏武“寧教我負天下人”的韻味在,但是實際上桓溫也好,魏武也罷,這兩個後世公認的梟雄人物,還真的沒有說做過什麼“因公廢私”、有損國家和民族大義的事。

一方面是因為他們自己想要再往上走一步,自然不可能真的把所剩無幾的口碑也都破壞乾淨,畢竟平時行事乖張也好、不忠不孝也罷,手中刀子揮舞一下,想要批評的人還是都會乖乖閉嘴的,甚至還可能會抓緊幫忙找理由解釋、歌功頌德。

但如果真的做出友軍在前線和胡人血戰,自己在背後捅刀子的事,那麼就算是原本一聲不吭的人,此時心中也會升起反感。

佔了一時便宜,卻丟了大義、失了人心,得不償失。

這博取人心上,曹操當年做的就很謹慎,在其身邊也團結了一大批驍勇善戰的將領以及滿心期待能夠成為開國功勳,因而也願意歌功頌德的文人。

桓溫不管想不想成為下一個曹操,總歸也是要這麼做的。

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們本身也只是梟雄人物,行事上可能會有不符合道德綱常的,但仍然有著自己的道德底線,又不是昏君暴君,因而自然也分得清孰輕孰重。

所以杜英相信真的到了那般境況下,桓溫頂多是在背後使絆子,但是捅刀子,必然不敢。

不過謝奕的提醒,杜英還是收下了,畢竟沒有辦法用常理去衡量一個性格可能偏執而乖張、並且頗為注重所得利益的人,會如何去做,多加防範總是沒有錯的。

但杜英仍然忍不住用怪異的目光看了一眼謝奕。

曾經同生共死的兄弟,現在反目成仇、互相提防,也是令人唏噓。

謝奕倒是沒有察覺到杜英的神情怪異,自顧自的說道:

“留守龍亢的話,我來吧?”

龍亢相比於許昌,更近一些,他期望著能夠隨時南下支援壽春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