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微微頷首,徐徐說道:

“若是鮮卑人選擇這樣,的確給了我們一些往復拉扯的時間,尤其是我們反而可以去資助和鼓勵那些本地世家,和鮮卑人纏鬥,儘可能的拖延時間。

自家幾代人的積蓄,直接變成了鮮卑人的錢糧軍餉,而鮮卑人甚至還要拿刀看他們的腦袋、擄掠他們的家眷人丁,誰會甘心受著?”

此話一出,堂上官吏們自然是群情激奮,好似眼前已經浮現出了這般畫面,恨不得現在就提著刀衝過淝水,去保衛自家塢堡。

“再探。”謝玄接著吩咐,“至於城中,一方面儘快囤積糧草、堅壁清野,另一方面嚴格推行宵禁巡查,避免鮮卑探子在城中刺探訊息,甚至潛伏作亂。”

眾官吏現在都已經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們到時候所面對的有可能不是鋒芒畢露的鮮卑兵馬,而是被他們所裹挾的一群人質,這些可都是和他們有干係的父老鄉親啊。

浪潮來了,可以用堤岸阻擋,可是父老親眷,如何捨得一樣拍碎在堤岸上?

眾人匆匆離開,只留下郗恢還站在沙盤旁邊,謝玄沉聲說道:

“鮮卑人在淮東怎麼鬧騰劫掠,反倒是那些世家官吏們需要擔心的問題。

說句實話,和我們沒有太大的干係,若是鮮卑人能夠以雷霆犁穴之勢掃蕩淮東,那於我們而言甚至是好事。

只是這種話,說出來未免寒了人心。

現在可有時間,一起去城外看看?八公山到淝水一線防務,餘還是很擔心的,這才是我們生身立命之本。”

郗恢挑了挑眉:

“手上工作那麼多,別說你打算當甩手掌櫃,都丟給我。”

謝玄瞥了他一眼。

郗恢趕忙伸出手擺了擺:

“好好好,我奉陪還不行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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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壽春城,過了淝水,對岸就是八公山,曾經鬱鬱蔥蔥的山丘上,滿滿都是王師營寨。

士卒們正喊著號子挖掘壕溝,還好雨水不密,否則一鐵鍬下去怕是半鐵鍬土,半鐵鍬泥。

當然,挖好的壕溝,還會用橫木支撐,鋪上茅草,避免雨水下滲。

“昔年淮南王寫就《淮南子》,就在此處。”拾階而上,謝玄微笑著說道,“淮南王陵甚至就在山麓。”

郗恢打量著謝玄:

“餘總是感覺你有心事。”

謝玄嘆道:

“心事倒算不上,準確說應該是有對這場戰事的擔憂。”

“覺得鮮卑人的來勢不太對?”

“你也這般覺得?”

“餘本來覺得挺好,但是你這麼一說,便猜到了。”郗恢頓時皺眉。

謝玄頷首:

“以快打快,這才是鮮卑人一貫的作戰風格,可是他們卻遲遲推進,到底是在圖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