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旦關中的統治者也秉持著相同的想法,俺麼關中和江左,將是平等對話的兩個勢力,再沒有任何從屬關係。

眼前的老農,顯然就足以代表關中百姓的態度。

而杜英,似乎,不,他就是關中的統治者!

張湛一時間訥訥不知道如何說話。

杜英依然和上午剛剛走出郡守府時那般,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孰對孰錯,孰優孰劣,不是在長安坐井觀天就能看到的,還是要出來走一走,看一看。

現在張兄所看到的,是不是和心中所想的不一樣?現在仍然還覺得餘剛剛所說的有什麼問題麼?

張兄剛剛那一番話,說的很好啊,餘還以為張兄已經幡然醒悟了呢!”

我是幡然醒悟了,只是沒有想到,你竟然比我還敢想······

張湛心中有些惴惴,以至於當杜英伸手扶住爬犁,催動著老牛向前移動的時候,張湛都僵硬在那裡,無動於衷。

“張兄,張郡守!”杜英回頭看向他,笑道,“這天下還大、路還長,餘一個人自然是走不完的,一起麼?”

張湛恍遭雷擊,猛地醒過來,接著便三步並作兩步跟上杜英,和他一起推動犁耙:

“願附驥尾!”

杜英哈哈大笑:

“餘不需要你附驥尾,而是也變成一面旗,一面迎著那朔朔北風,一起獵獵飄揚的旗,去為我,為我們,為關中,號召更多的人!”

說罷,杜英一鞭子抽在牛背上:

“春耕,開始!”

田埂上早就已經等候多時的農夫們,齊齊歡呼,湧入各自的田地。

“一年之計在於春,這個春天,我們要好好把握啊!”

杜英看著周圍躍動的身影,爽朗笑道。

張湛的嘴唇輕輕蠕動,他本來還是有話想要問杜英,可是此時看著杜英的笑容,又覺得自己好像沒有問的必要了。

興奮的百姓,叉腰指點的杜刺史,遠處的青山,近處的田野。

拂面的春風,湧動的活力。

這一切似乎都在提醒和回答著張湛。

這,便是年輕的雍州刺史,和他獲得新生的百姓與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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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風還有暖意,但是到了晚上,天氣又冷了下來。

半是因為冬的影子還未退散,半是因為此地的晝夜溫差本來就大。

火爐上還溫著米酒,倒不是杜英好這一口,而是今天剛剛下田,當時也只是覺得涼,後來才感受到了貫徹全身的冷意。

杜英就坐在小桌案前,翻看著新平郡的賬簿和公文,也算是對張湛近期工作的檢查。

本來這種事杜英還是對張湛有信心的。

但是春耕時,張湛有些拙劣的表現,還是在提醒杜英,張湛雖然有整頓本地之心,但是架不住他之前是從大司馬府的幕僚位置上走過來的,或許有運籌帷幄的能力,但是缺少了很多對基層的認知和了解。

以至於張湛今天在田野間走一走,目光裡甚至都帶著驚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