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口說話,總歸不合適,先進來吧?”

謝安打量著他,若是尋常人,大概會認為,郗曇已經摺服於謝安的理論,但是謝安一時間很清楚,他大概真的只是在門口站的有點兒累了。

又或許是把自己堵在門口一會兒,堵給那些在後面跟著的人看的,想要讓他們知道,謝安不只是親自登門拜訪,而且郗家的門,都不是謝安想進來就能進來的。

郗曇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不管怎麼說,謝安來了就是客人,如今的關中大概也沒有直接和朝廷撕破臉皮的意思,所以郗曇沒必要營造自己和謝安之間的完全對立,反而等於讓杜英的意圖被曲解。

自己好像變成了郗曇宣告關中之強大的工具······謝安自失的一笑,既然自己主動找上門來以求能夠安撫關中勢力,以避免關中和大司馬聯手、壓迫朝廷,那麼就已經做好了被郗曇當工具用的心理準備。

郗曇也不過是讓那個他這個工具發光發熱更多了一些而已。

走入院子,郗曇笑問:

“安石兄其實也沒有見過什麼世面吧?”

謝安:你直接這樣問,禮貌嗎?

他眉頭緊皺,已經明顯的流露出來不滿的意思,但還是謹慎問道:

“此話何意?”

“若是安石兄有幸北上走一遭,看一看什麼叫餓殍遍野,看一看什麼叫胡塵瀰漫,看一看那些百姓都是怎麼在飢寒交迫之中求生的,也體會一下什麼叫做易子而食,那麼大概就會知道,孰對孰錯了。”郗曇嘆息道,“現在朝廷所做的一切,都是妥協,剛剛安石兄也說過了。”

謝安若有所思。

郗曇則接著說道:

“妥協,只是為了維持各家之間的平衡,甚至都沒有辦法維持不同階層之間的平衡。

如今這江左,這建康城中,佛道各教,還有士農工商各個層級,當然,在關中有更新潮的叫法,叫做‘三教九流’,這三教九流,難道都能得其所求,飽其飢腸麼?

而除此之外,朝廷可又有能耐北上,去解救那些在胡塵之中掙扎的百姓?不要忘了,並不是百姓哭著求著讓朝廷去救,而是當初永嘉之亂,朝廷直接丟棄了這些百姓。

有百姓的滋養,才有世家,而按照安石兄所言,有世家才有朝廷,那麼朝廷現在連拯救百姓的本事都沒有,如何能夠稱得上好呢?

不管關中之政有沒有弊端,至少現在,關中百姓安居樂業,關中王師披靡所向,若是關中新政真的只是適用於關中百里之地,那麼諸位現在為何要著急的冊封都督呢?

只能管住百里之地的人,應該給個郡守就綽綽有餘啦!”

說罷,郗曇已經走到了大堂上,指著桌子笑問:

“安石兄,可曾飯否?”

謝安一笑,這傢伙,曾經也是唯唯諾諾,現在都變得咄咄逼人了,看來關中真是一個有趣的地方。

這問自己吃飯了嗎,簡直就是在明著下達逐客令了。

他也不拖沓,直接說道:

“那重熙兄認為,應該什麼爵位最合適?”

郗曇想了想,說道:

“長安縣侯吧,正是都督起家的地方,挺合適的。”

謝安皺眉,長安縣侯,幾乎等於把長安封給了杜英。

畢竟曾經的長安,不只是長安縣,還有萬年縣之類的。

但現在的長安,就剩下一座城了。

長安縣侯,可不就是把這座城封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