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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洛。

站在邙山上,已經可以看到遠處殘破的洛陽城。

王師自潼關向東,一路橫行,沿途州縣,本來就已經被戰火摧殘的沒有多少人煙,之前姚襄配合雷弱兒守潼關,還曾經徵發了本地平民。

名為徵發,實際上就是拉壯丁,更是讓諸如新安、澠池等曾經人口繁密的交通要衝之處,十室九空。

因此王師所到之處,並沒有遇到任何抵抗,基本上都是順利接管城池,然後隨軍官吏看著寥寥可數的一些婦孺老弱,拍著腦袋直呼頭疼。

關中新政,無論是哪一個舉措,首先需要的便是人力,尤其是青壯年勞力,就算是沒有青年男子,青年女子也好。

然而在這些州縣,自然是一概欠奉。

因此這讓官吏們都有一種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感覺,以至於王師還不得不配合著抽調一些士卒,幫著維持秩序、做一些修建工坊和書院之類的體力活,至少要把屋舍和廠房之類的建起來,之後的生活生產,這些飽受戰火摧殘,也一個個能夠克服困難的百姓們,還是能夠維持的。

至於這些工坊生產出來的產品,是不是有和關中其餘工坊競爭的資格,都督府又應該在其中扮演怎樣的調控角色,那是後續還需要頭疼的事。

而這些州縣周圍已經荒蕪的土地,在明年春耕的時候怎麼分配,這些老弱病殘們又如何能完成土地的開墾,又是另一個需要頭疼的事。

這麼多頭疼的事加在一起,讓主持軍務的苻黃眉和鄧羌翁婿幾乎不知道該怎麼入手,所以他們乾脆拍拍屁股走人,把這爛攤子都甩給了苦哈哈的任群。

任群想要用人,王師儘可以調動人幫忙,而且新抓的那些氐羌俘虜也都可以給他用,但是想要苻黃眉他們跟著一起頭疼,想都不要想。

所以,當任群在新安一帶傷腦筋的時候,苻黃眉已經登上了北邙山,俯瞰那座讓南朝幾代人掛在嘴邊的城,那座自永嘉之亂後就一直牽動著無數晉人之心的城。

這裡是洛陽,是自從東漢至曹魏再到本朝的都城。

在朝野百姓從小接受的教育以及因而塑造的價值觀中,只有建都洛陽的,才是真正的大一統王朝。

如今朝廷只是屈居建康,一旦天下平定,還是要回到洛陽的。

同樣,誰能收復洛陽,誰自然就是本朝的大英雄。

可誰要是盤踞佔領洛陽,那誰就是不折不扣的亂臣賊子。

至於是收復還是佔據,那就不好說了,因為不同的輿論基礎也可能會導致朝野的思想逐漸偏向兩個極端。

因此沒有人敢賭自己獲得的到底是好名聲還是壞名聲,而且拿下洛陽之後,是迎接朝廷返回,還是另立新朝,這也是考驗其和江左朝廷之間關係,以及考驗其野心的事。

桓溫必然是沒有做好準備的,因此桓溫選擇入蜀、選擇走武關道而不是傳統的崤函古道入關中,都避開了進攻洛陽。

如今盤踞洛陽的周成,顯然是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他就是亂臣賊子牆頭草,破罐子破摔。

而且周成很瞭解自己的實力,所以他一開始還擺開架勢要和鄧羌較量一下,但澠池一戰,鄧羌率軍突擊,直接擊破周成麾下兵馬三千餘,自此,周成直接龜縮到洛陽城,還真老老實實的挖掘壕溝、修繕城池,擺出來一副堅守洛陽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