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玄靚哪裡真的敢讓他們兩個行禮,眼見得這兩個傢伙不約而同的就要躬身,他嚇得直接跪倒在地,手中的盤子更是舉著高過頭頂:

“涼州罪臣張玄靚,攜涼公印璽並涼州文武父老,恭迎王師入城!”

杜英和桓衝也嚇了一跳,讓侯爺給他們下跪,他們有點兒受不住。

桓衝一把接過來托盤,杜英則攙扶張玄靚,實打實用力的那種。

現在杜英還是要當大晉西北孤臣的,結果現在讓張玄靚給自己下跪不起,若被有心人看到,到時候奏章往江左一送,杜英這名義上的忠臣也當不成了。

張玄靚被杜英拽起來,還是有些慌張的。

“臣下尚無封爵,當不得武侯一跪!”杜英連忙壓低聲音提醒。

張玄靚定了定神,笑的有些尷尬。

他也不是一開始就打算直接跪下的。

主要還是因為宋家向杜英投降,打的也是宋家的名義,作為宋家的傀儡,張玄靚沒得選擇,但不管怎麼說,他在這其中沒有發揮什麼作用,屬於可有可無的角色。

而且杜英到最後也沒有明確說對於張氏,打算怎麼安排。

之前梁殊和宋混扯的那些皮,現在因為宋家不戰而降,所以是不是還作數,張玄靚也不知道。

因此他惶恐不安之下,見到杜英行禮,自己就忍不住先跪下。

姿態一定要放低,說不定才能獲得杜英的可憐,同時還表明張家絕對沒有在涼州再對杜英發起任何挑戰之意。

若把姿態仍然抬高,那張玄靚有理由懷疑,自己可能到最後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但估計也就是這兩天的事。

杜英的話是這麼說,但是臉上已經露出了笑意,自然是對張玄靚的識時務很滿意。

張玄靚也在心裡鬆了一口氣,當即慨然說道:

“玄靚雖添為王侯,但就任以來,為奸佞所威脅掌控,毫無建樹,比之都督,天壤雲泥。

再縱觀張氏立足涼州三代人之種種,有遵從王化、牧民一方者,有稱王自立、大逆不道者,也有名為稱公、實則懷有割據一方之心者,此雖非玄靚所為,但也是張氏所為。

今雖撥亂反正,但錯既是錯,張家有罪,玄靚亦是罪人,朝廷還未定罪,但玄靚已以罪人自居,所以此一拜,為罪人之拜,都督自可以受得。”

杜英看著一臉誠懇,眼角甚至都有淚水的張玄靚,也知道這話十有八九是發自內心。

看上去是歷數張家罪過,但是實際上是在闡明,這些眾所周知的過錯,我張家全部都認了,但是這些也都是過往者、先輩們的過錯,現在我張家一心認錯,只求責罰。

其實也是在賣慘求寬恕。

而且以張氏在涼州的影響力,再加之張家之前也對杜氏有收容、照拂和重用之恩,所以杜英頂多也就是讓張家從此歸為平民,總不可能趕盡殺絕。

杜英微笑著說道:

“武侯多慮了,不管過往是是非非、功功過過,張家扼守西北、護佑此地漢民之功,是誰都不能抹殺否認的。

所以武侯還請放心,餘已保舉武侯為姑臧太守。張家,或許不是涼州張氏了,但仍然可以是姑臧張氏。”

張玄靚大喜過望,一把抓住杜英的手,顫抖著說道:

“都督,真乃善人也,真乃我張家恩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