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英微笑道:

“阿爹大概還是小看了關中的工匠以及王師的本事,餘發動王師參與到城池重建之中,另外也發動了一部分百姓。歸根結底,只要報酬給的足夠,那麼大家都是願意幹的。

更何況餘現在發現,姑臧城中的百姓,要求真的不算高,只是比他們平時的報酬提高几文錢,很多人幹活就頗為賣力。

而且餘這裡也不是沒有錢,如今關中的財政並沒有那麼吃緊,而且更重要的是,宋家、張家,還有咱們杜家,都給了足夠的資金支援。另外從這些死人身上,餘也搜剿出來了大量的錢財。”

杜明嘆了一口氣。

那是因為他們知道這是在為自己重建家園,也是因為他們知道這幾文錢到時候是實打實的落在自己手中,而若是換作從前,這幾文錢裡少說也要有一半落入那些名義上保護他們的街霸、地痞手中。

兩相對比之下,便是不給錢,他們也可能會非常積極。

甚至換一個角度考慮,杜英把從世家以及這些地痞們身上搜刮出來的錢作為工資派給百姓,其實也只是把百姓曾經被搶走的錢又還了回來罷了,說是百姓們在免費勞動,好像也說得過去。

但是意義截然不同。

“姑臧,應該會真的變得和之前不一樣了。”杜明得出這樣的結論。

他身後的世家家主們也同樣露出怪異的神色。

雖然姑臧變得不一樣了,但這是建立在他們的利益受到嚴重損害的基礎上。

可是如今的他們,似乎也沒有其餘的選擇了?

至少在剛剛的眼神交流之中,各個家主所能從對方眼中看出來的,只有懊惱,並沒有想要反抗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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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家家主由梁殊親自帶領著參觀姑臧城,主要是讓他們看一看已經籌備建設的各處府衙、書院等等,自然也是為了讓他們意識到,短短几天之內,杜英就以王師為拳,以關中已經積攢起來、雖然並不豐厚卻比之涼州還有餘的家底為依託,直接將姑臧掌控在其中。

而杜英接下來在涼州的每一個州郡都做出類似的改變,大概也是最近的事了。

各家家主,與其說是在姑臧城學習和考察新政,倒不如說是被杜英扣下,成為了人質。

在他們戰戰兢兢,不知道自己應該是反抗還是從命的時候,杜家三父子,正在杜家書房中議事。

杜明坐在家主的位置上,其實是有些坐立不安的。

在城外初見,他還是覺得自己是父親,杜英是兒子。

而到了城內,看到煙塵滾滾、人頭串串,他突然意識到,杜英是都督,而自己只是太守。

杜英手中的生殺大權,足以讓杜明想要讓出自己的家庭地位。

不過杜英選在自家書房商議事情,自然是把基調定為父子三人之間的家事之談,因此身為家主的杜明,當然只能坐在上位。

“孩兒亦是初到涼州,之前對涼州的認知多半也是道聽途說。”杜英微笑著說道,“所以阿爹剛剛所見,可有不妥之處?”

“涼州世家,大多數也都盤根錯節,紮根涼州三代,更是在本地有不小的聲望和影響。”杜明端坐在堂上,話語之中流露出擔憂和無奈。

腦袋都砍了,不妥又能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