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爾儘管可以放心,王師,並不是茹毛飲血的野獸,所過之處,斷沒有趕盡殺絕的道理。

但是餘也不希望你們認為,王師天經地義就該這麼做,這是都督對你們的寬宥。”

呂婆樓愣了愣,旋即笑道:

“這是自然,若是王師年年代代都是如此的話,氐羌兩族又何至於和漢人廝殺不休這麼多年?

關中,已經亂的太久了,也好,現在雖然並不是我氐人所想要的結果,但是至少也有了一個結果,不是麼?

戰亂······結束了,不過,呂某一意孤行,帶著氐人盤踞上郡,以圖後事,終歸是把這麼多的氐人好兒郎、無辜百姓,都牽扯到了我這本就不切實際的大夢之中。

如今,夢醒了,餘也算是曾經為了一個夢想而努力過,愧對我家公子,但是還不至於沒臉下去見他!”

他的話音還未落下,謝玄和雙方士卒都意識到事情不對,可是呂婆樓根本沒有給他們反應的時機,刀刃倒卷,橫掠而過。

佩刀“哐當”掉落在地上,呂婆樓最後的聲音猶然還在空氣中迴響:

“從此,世間再無氐人矣!”

謝玄默默注視著他,沒有阻攔,一直到呂婆樓倒在幾名親衛的懷中,方才緩緩說道:

“爾家主帥已自刎,爾等也沒有必要再拼命廝殺。氐漢羌三族,自先漢以來,百年恩怨,算也算不清楚,事已至此,便這般吧。”

那些親衛們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

再打下去,把這裡的所有氐人都拼殺乾淨,縱然能夠真的滅了這五百漢家輕騎,又有什麼意義?

族群已殘,漢家兵馬後援趕到,怕又會是一場報復似的血腥屠戮。

這一代又一代的廝殺······現在大家都已經到了厭倦的時候。

“還請謝將軍言而有信,善待我族人。”呂婆樓的親衛首領喃喃說道,也跟著要抹脖子。

不過謝玄眼疾手快,已經上前兩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謝玄的親衛們頓時緊張的湧上來。

那親衛首領不由得愣了愣,苦澀的說道:

“謝將軍甚至都不允我去死麼?”

“我允之,他也不會允。”謝玄下了他的刀,隨手丟在一邊,“既然答應了要善待你們,自不能食言。

更何況從此之後,大家都是關中臣民、袍澤兄弟,餘又怎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去死?”

親衛首領默然,看著謝玄走出院子,不由得對著他的背影,深深躬身。

而謝玄,則在邁過門檻的時候,微微嘆息一聲。

呂婆樓到底還是個明白人。

從此之後,胡漢合流,並不是胡人吞併了漢家的土地,而是漢人吞併了胡人的部眾。

憑藉著漢家文化和傳承,漢人本來就在生產發展、社會建設上有絕對的優勢,自然而然也會讓胡人逐漸遵從漢家的禮儀風俗。

移風易俗,大概也就是一兩代人的事。

從此,這些氐人,也都將變成關中漢人。

天下世間,再無氐人矣!

“都是一些明白的對手啊。”謝玄喃喃說道,“只可惜他們手中掌握的兵馬權柄還是太弱了一些,否則姊夫想要殺出重圍,也不是那麼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