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道韞給他整了整衣襟:

“那王家呢?夫君真的一點兒都不在乎?”

“現在的王家,不過是瘦死的駱駝罷了,雖然比馬大,但是馬仍然還能千里馳騁,這瘦死的駱駝卻一動也動不了了。”杜英笑道。

“所以夫君便是那匹千里馬?”

“餘是不是千里馬還不知道,但是至少不可能成為江左的千里馬。不過現在江左也已經有了新的領頭人物。”

“誰?”

“阿元當局者迷啊,除了你三叔之外,還能有誰?”

謝道韞抿了抿唇:“若三叔能夠出將入相,再加上四叔和五叔作為臂助,那謝家的確有取代王家之姿。

只不過若真如此,那阿爹在關中,三叔在建康府,謝家已經把持或者至少是能影響到半邊天下,怕會成為眾矢之的啊。”

“謝萬還不夠資格,所以不用抱太大的希望。”杜英說道。

“但是四叔的名號,一度比三叔更響亮。”謝道韞不滿的說道,“雖然夫君和江左政見不合,但是我三叔和四叔也是你的叔伯,不能這般不尊重。”

杜英沒有解釋自己為什麼並不看好謝萬,只是喃喃說道:

“若是長此以往,日後少不了刀兵相見,屆時便是深仇血海,現在直呼姓名,或許心裡還好接受一些。”

從一開始就裝作不熟、沒有關係,總比到時候翻臉來的舒服。

謝道韞輕輕靠在杜英的肩頭,沒有說話。

“對不起。”杜英先開口。

謝道韞卻搖了搖頭,柔聲說道:

“有些事本來就是預料之中的,人各有志,不能強求,只能斥諸武力,情理之中。”

杜英原本以為謝道韞會說些什麼“能不能坐下來好好談一談”之類的話,結果只得到了這個答案,一時間反而有一種話被堵住了的感覺。

謝道韞察覺到了他錯愕的神情,頓時錯開一步:

“難道夫君以為妾身是那些明知道不可為,卻要吹著枕邊風,懇求其可為的女子麼?”

杜英訕訕一笑:

“若真那般,就不是阿元了。”

“知道就好。”謝道韞輕哼一聲,“走吧,我們各自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杜英和她並肩而行,並且在臨出門的時候,一把抓住了那隻在自己的衣袖邊搖搖晃晃的纖纖玉手。

被溫暖的大手所握住,謝道韞眼眸兒微彎,正想露出笑容,結果發現杜英正看著自己,頓時不想讓他捕捉到自己的笑容,臨機一動:

“今天的太陽有些刺眼呢。”

杜英握緊了她的手:

“是呀。”

而站在門口,指揮婢女們準備早午飯的歸雁,怔了怔,抬頭看向灰濛濛的天。

哪裡有什麼太陽,有沒有搞錯?

郗道茂已經在對面屋簷下等著,見到杜英和謝道韞攜手走過來,微微低頭,躲過杜英的目光,跟上兩人的身影。

杜英看了一眼郗道茂:

“郗姑娘有事麼?”

郗道茂正盯著自己的鞋尖,不知道想什麼,聽到自己的名字,有些茫然地抬起頭。

杜英又問了一遍,她才反應過來,低聲說道:

“刺史,郗中丞、王別駕,還有幾位掾史已經在議事堂等候了。”

“師兄這就已經到了,再看看你。”謝道韞不由得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