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來之何其早也,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王猛皺眉:

“這天也已經不早了不說,在前面找不到你,還不得到後院來?”

說著,王猛將手中的幾份公文重重拍在桌子上:

“這都是長安郡府暫定的名冊,其中比較關鍵的曹司,都安排了我們的人,只留下來兩三個位置,其中一個交給袁宏,這是讓徵西將軍安心,其餘的,就可以拿去和江左世家討價還價了。”

杜英無奈的說道:“江左有備而來,只是一兩個位置,恐怕很難順遂他們的心意啊。”

“餘以為,應當先展露出強硬的態度再說。”王猛徑直說道。

“也好。”杜英拿起來名冊簡單翻看了一下,涉及到郡中財政、司法、商貿管理的位置,都在關中盟的手中,而禮儀教化的曹司官職,則掛上了羅含的名字。

之前在關中盟,杜英想要讓謝道韞主持禮曹,那是他的一言堂,大家自然都不會反對。

但是現在畢竟是朝廷的官職,桓溫首先就不會允許杜英“胡鬧”,若是女兒家能夠在關中入仕,那麼必定會引起南方荊蜀、江左各處的輿論一片譁然。

桓溫還沒有做好淪為江左笑柄的心理準備。

謝道韞早就清楚這個道理,所以她也沒有刻意的索要什麼。

入長安之後,一切步入正軌,杜英也不再是鄉野村夫。

所以謝道韞更多的是要扮演賢內助的角色。

“那就這樣吧,現在就去拜訪謝伯父,至於接下來是主動拜訪王右軍,還是等其上門,先問一下謝伯父的想法再做決斷吧。”杜英收起來名冊,接著笑眯眯的說道,“至於城中府邸劃分、宮室的清理,還有流民的安頓,就拜託師兄了。”

王猛怔了怔,指了指自己。

杜英點頭:“師兄,分身乏術啊。”

“分身乏術的是我好吧。”王猛一甩衣袖,直接向外走去。

你昨天晚上溫柔鄉里做大夢,結果師兄我加班累的半死,現在還得給你跑腿。

“師兄不會生氣了吧?”謝道韞看著他的背影,秀眉微蹙,“杜郎未免過分了一些。”

杜英笑道:“無妨,他就是動動嘴罷了,該做什麼還是會一樣不差的去做的。”

“城中原本的民居多半都已經為氐人所佔,杜郎打算如何安頓流民?”謝道韞接著問道。

杜英解釋自己的想法:“氐人不能再居於城中。雖然氐人丁壯都已經離開,但是應該還有管事的人。

讓他們出面,帶著所有的氐人遷徙到城東和城南去,要儘可能拉開和現在氐人殘存兵馬之間的距離。

林氏塢堡、灞上營寨等地,暫時都還可以安置這些氐人,配合以重兵看管,可以讓他們暫時安心生活。

久而久之,這些人也就難以升起反抗之心,而盟中只要在政策上稍稍有所寬鬆,他們就會感恩戴德。”

“亂世之中,能夠活得性命,就已經是恩賜了,這些婦孺應該明白。”謝道韞嘆息道,“盟中還有很多單身青壯,若是兩情相悅的話,也可以讓氐人女子和他們組建家庭。

關中漢民凋零,若是想要更快的恢復人口,還是少不得要藉助於氐人,化氐為漢。”

“這是自然,不過兩情相悅就算了。”杜英輕輕握住謝道韞的手,“對於大多數的氐人女子來說,或許只是想要求個平安過日子罷了,又怎麼可能和仇人兩情相悅?”

謝道韞默然。

所以自己應該還是幸運的。

不過當兩人走出府衙的時候,杜英一眼瞥見了臉上帶著微笑的鄧羌急匆匆行來,手裡拿著一份文書,應當是功勞簿。

“也可能真的會有兩情相悅。”杜英不由得感慨一聲,“只不過少之又少罷了。”

亂世的主題,終究還是悲苦和認命,而不是反抗和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