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主曾言,此路再長,亦要跋涉。

既然一眼望不到盡頭,那就不妨把這條路分成一段段來走,總有一天會走到盡頭的。

長安,便是第一段路的盡頭。”

“杜郎總是能說一些讓人心安的話。”謝道韞柔柔一笑,顯然又想到了分別之前的似水柔情,“若是能夠凱旋,餘和杜郎一併為長史做媒,若是阿爹願意,亦可以請他為長史說幾句話。”

任群趕忙拱了拱手:“有勞掾······不,有勞謝夫人了。”

這一聲“謝夫人”把謝道韞叫的俏臉微微一紅,卻並沒有去糾正。

歸雁看在眼裡,不由得翻了翻白眼。

原來打死不承認,現在恨不得人人都叫她“謝夫人”。

要是叫一聲“盟主夫人”,或許更高興呢。

“長史,盟主夫人!”一個白白胖胖的中年人冒著雨、貓著腰跑過來。

歸雁:······

還真有這麼上道兒的。

謝道韞輕咳一聲,本來想要解釋什麼,結果又被任群的話打斷,只好預設了這個稱呼。

只聽得任群好奇的問道:“全兄為何身在此處?沒有隨著商隊一起撤退到蔣氏塢堡去?”

接著,任群又給謝道韞介紹了一下此人。

全旭,從巴蜀來的客商,據說祖上是江南全氏出身,在孫吳時期也是一等一的豪門了,只是不知道怎麼在戰亂中流落巴蜀,而且還操持起了貿易。

不得不說,這傢伙也是個有膽量的人,司馬勳率軍北上,他也帶著大半數家業北上,甚至兒子全雲都帶在身邊。

一副我們父子要在關中生根、重新開拓一方天地的架勢。

“之前盟主在關中書院上課的時問過的全雲,便是此人之子。盟主當時還說要見一下全兄,奈何戰事突起,一時沒來得及。”任群有些遺憾的補充一句。

顯然他和全旭還是挺談得來的,害怕謝道韞因為全旭是來和謝家搶飯碗的緣故而不待見他,所以專門提醒一下。

謝道韞微微頷首。

歸雁則忍不住在心裡說了一句,其實公子本來應該還有時間見一下全旭,不過那天晚上的時光,不知不覺的都用在了和謝姊姊“探討”上,怕是早就已經把自己當時隨口說的事給丟到九霄雲外了。

“全掌櫃為何在此處?”謝道韞的思維沒有歸雁那麼跳躍。

全旭恭敬的說道:“貨棧中還有貨物沒有來得及轉運。”

“此是為何?”

全旭嘆息道:“盟中號召各個商鋪的夥計充為丁壯,因此小人把手下的丁壯全部都交給了洪聚兄。結果到頭來發現,自家的貨物都來不及運走了。

而且商鋪裡的夥計,多半都是跟著小人從巴蜀一路闖蕩過來的,時日久了,自然有感情,不能讓這些夥計們留下來,而我這個掌櫃逃命去了。

這捨不得人,也捨不得貨,就只好留下來了。若是真有戰火起,小人手中的刀,或也可為盟主殺敵。”

謝道韞微微錯愕,旋即鄭重頷首:“全兄有心了,請受道韞一禮。”

“夫人,當不得,當不得啊!”全旭趕忙拱手還禮。

謝道韞亦然躬身行禮之後,沉聲說道:

“我盟中上下一心,同仇敵愾,何愁胡虜不滅?商人重利,全兄卻能捨小命而顧大家,當得起道韞之禮。”

全旭也驚訝於謝道韞的鄭重,原本有話不好意思說出來,不過最後還是咬了咬牙說道:

“其實,實不相瞞,餘家小兒阿雲,已隨書院撤退,所以我全家香火未斷,全某此軀,生死無妨,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