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座荒蕪的山頭,正是處在長青村、南溝村、王莊村和大臺村的包圍之中。

選定了栽種果樹的地址,接下來就是徵詢這些土地所有人的意見。

村民們聽說不種的荒地,只要流轉就能拿到錢或者參股村裡的合作社,大多表現的十分積極,很快就和村裡簽訂了協議書,只有李光東聽說自己的荒地要栽種蘋果樹,提著殺豬刀在院子菜園子隔了一把韭菜,譏笑著說道:“三四年以後才能掛果?我怕是等不了。”

“光東同志,你要明白,只要參股,掛果以後年年都可以分紅。”周治秉著貧困戶優先參股的原則,對李光東說。

“我不要分紅,我只要政府每年給我幾隻母雞就行,雞生蛋,蛋生雞,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李光東揚著手中的韭菜說道。

康光謙勸導著:“你要是實在不願意參股,我們可以給你租賃費。”

李光東審視康光謙片刻,然後蹲在地上擺弄著殺豬刀,幽幽說道:“那你們去我爸墳頭燒點冥幣去,地是他老人家留給我的,只要他願意,我沒意見。”

康光謙氣的用力抖著肩膀上的夾克衫,這一次,夾克衫像似不受他控制一樣,滑落在地上,他顧不上彎腰撿起,指著李光東的鼻子,嘴角抽搐著,說不出話來。

何立揚撿起衣服,抖掉灰塵,重新披在康光謙肩上,輕輕拍了幾下他的後背,以示撫慰。

“光東叔,你這麼說話就有些不地道了。”何立揚朝李光東說。

李光東嘴裡嘟囔著:“什麼地道不地道,和平年代,又不打仗。”

何立揚哭笑不得,他看向康光謙,深深體會到了康書記此刻的心情。

“李光東!”周治喊了一聲,眼神嚴厲地看著他,“你是想吃一輩子韭菜炒雞蛋?還是想跟別人一樣,往後過上美美的光景。”

李光東低下頭不說話,周治繼續說:“你自己好好考慮一下,要麼流轉你的荒地作為參股股份,以後年年分紅,要麼給你一筆租賃費,你拿去買雞買蛋。”

“如果你不願意,我們也不強求,就讓你那幾畝地一直荒著,大不了我們少栽幾棵果樹,到時候其他人分紅的時候你可別眼紅。”

周治說完,朝二人招手:“我們走,我就不信,離開狗糞還種不了大棚菜!”

李光東見三人離開,身體一僵,眼神怔怔地望著三人的背影,手中的韭菜不自覺地散落在地上。

出了院門,康光謙抖著肩膀疾言厲色道:“這個李光東,就是塊茅廁石,又臭又硬。”

“康書記,你也別生氣,就李光東那性子,你越是好言好語,他就越蹬鼻子上臉,這次晾晾他,指不定他會自己找上門來。”周治安慰著康光謙。

“周書記說的是,光東叔心眼不壞,就是身懶心惰,嘴巴厲害,你別和他慪氣。”何立揚附和道。

“哎!”康光謙嘆了一口,說道:“我生什麼氣,我就是怒其不爭,沒病沒災的,他要是爭口氣,光景也不至於過成這樣,四十多歲的人,連個婆姨都沒有。”

何立揚看到康光謙微微皺起的眉頭,他聽母親說過,康光謙上任村黨支部書記以來,盡心盡力,把身子撲在了長青村的發展上,只是受各種因素制約,他的一腔抱負慢慢消磨在時光裡。

直到周治擔任長青村第一書記,人們彷彿又看到了前幾年那個奔走在田間地頭不知疲倦的康書記,只是此時,他頭上的青絲裡多了縷縷白髮,臉上的皺紋也是千溝萬壑。

說到婆姨的事情,康光謙似乎也想起了以前的往事,面帶慚愧地自責道:“要是當年我沒放棄的話,說不定他這會已經娶妻生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