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扶貧先扶心

聽到聲音，何玉山這才停下來，喘著粗氣應了一聲，何立揚在這縫隙間，趕忙穿好衣服。

門簾被掀起，何志國探進頭來，看到父親何玉山腰挎小鼓，雙手託膝地半彎著腰喘著氣，外甥何立揚端坐在炕上。

何志國一個箭步跨進窯洞，面生惱怒：“哎呀，爸，你咋又打上這東西了嘛？血壓剛剛降下來，萬一在竄上去可咋辦呀？”

說著，他看了一眼坐在炕上的何立揚，嗔怪道：“羊羔子，你咋不攔著老頭呢？”

何玉山挺起腰桿，瞪了一眼何志國，說道：“大驚小怪的，打個腰鼓能咋的？我又不是紙糊的。”

何立揚摸著下巴，暗自竊笑幾聲，外公也是個倔強老頭。

他看了一眼大舅，朝何玉山說道：“外公，大舅說的對著呢。”

何玉山這才向洩了氣的皮球，抹了一把頭上細密的汗珠，在何志國的陪同下走出了窯洞，臨走前，他還把頭探進來，對何立揚說：“外公改天再給你表演。”

何立揚用力點了點頭，隨後聽到院子裡的外公對大舅說道：“瞎擔心啥麼，想當年，我可是咱金明縣有名的腰鼓手，咱這式子慷慨碼子硬，09年國慶我都站第一排……”

“哎呀，爸，你再不要想當年了，你現在是高血壓，醫生說了……”

二人的聲音漸漸消失在礆畔外面，何立揚坐在炕上回味著外公剛才打腰鼓的畫面。

………

長青村的黨支部裡，第一書記周治還沒來得及吃早飯，便召集慶安鎮包片幹部黨鵬程、長青村支部書記康光謙、村委會主任雷東昇、村支委以及長青村六個村民小組組長，就現階段的扶貧工作進行研究討論。

看到眾人低落的狀態，周治收起嘴角的酒窩，表情嚴肅地說道：“雖然咱們只是基層的芝麻官，待遇低，沒級別，但既然坐在了這個芝麻官位上，說明什麼？”

“說明老百姓信任我們，黨信任我們，他們把自己交給我們，我們就得對他們負責，如果連這點責任心都沒有，那還要我們幹什麼？乾脆，我們也回家握钁（jué）頭把算了。”

眾人低頭不語，周治頓了頓，繼續說道：“這段時間，我在咱長青村走訪時聽到一句話，說是：長青村，溝堖窪，水土流失年成瞎，地老天荒梁峁禿，糜谷旱得擰麻花。”

“當然，這說的是以前，現在咱長青村山青了水綠了，可村民們的光景過好了沒有？大家心知肚明。”

“金明縣117個行政村，大家看看，哪個行政村的光景不如咱長青村？問題出在哪裡？就出這裡！”周治指了指自己的心田。

“以前是老天不給咱長青村賞飯，現在呢？青山綠水，老天賞飯，我們卻連碗都懶得端起來。”

“王莊村的常永安，穀子地裡的雜草快高過穀子苗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種的就是雜草不是穀子，常永安一天天在幹嘛呢？就瞅著看今天哪個油田工程隊的車從自己腦畔上往過走，好把人家攔住訛上兩個錢，還有長青村的李光東，過了今天不管明天。”

“你們想想，這樣的人，就算再好的政策，能脫貧嗎？就算天上往下掉餡餅，那也要自己張開嘴吧？咱們的這些村民，連嘴都不想張。”

“說到底，扶貧扶貧，咱們就是要把這些人給扶起來，然後靠自己脫貧，但我們在座的各位，都心自問一下，有沒有舍下身子去扶？”

“我看有些人連手都不想伸，就這樣我們還談何扶貧？所以，我建議大家先把自己的心扶正，再談扶貧，只要我們大家心態端正了，就算長青村的窮根埋的再深，我們也能把它挖出來，讓常永安李光東這些人靠著自己就能過上好日子，讓長青村的所有百姓過上更好的日子……”

這場會議過後，長青村的大小“官”們，對待工作不再像以前那麼懈怠，在入戶走訪中，對待村民的態度比以前更加溫和謙讓，偶爾碰到個心性刁鑽的，他們也總是一副樂呵呵的樣子，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就像周治說的，事物都有雙面性，人也一樣，再剛硬的人也有柔軟的一面。

終於，經過半個月的努力，長青村的扶貧摸底工作總算全面完成了，而且摸底效果顯著。

這段時間以來，何立揚也逐漸融入到長青村的生活裡。

他每天幫著母親喂喂林下養殖的那些土雞，偶爾接一個從深圳打過來的電話，有時會坐下來看會新聞，然後在紙上寫寫畫畫。

期間，他還去了幾次村裡的小學，向蘇曉雅借了幾本文學名著，不過，每次借來，他都沒能夠完整地讀完，便還給了她。接著開始再次借閱，就這樣，兩人的話題也逐漸多起來。

有一次，蘇曉雅和他聊起一本書裡的內容時，他兩眼乾瞪，不知如何回答，好在蘇曉雅也不介意他是否真的讀完了那些書。偏僻的農村，有一個能和自己聊的來的年輕人，也算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

何立揚來過學校幾次後，校長看到他，就笑呵呵地問道：“小學生放學了，你這個村裡的大學生來上課，你得給我們蘇老師交學費。”

何立揚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他明白校長的意思，對於相對保守的農村來說，自己和蘇曉雅頻繁接觸自然會引起一些流言蜚語，這樣勢必影響到蘇曉雅正常的教學工作。

此後，他便不再往學校跑，但是在微信上，兩人依然聊的很是歡快。

何玉山時不時地找到何立揚，表演上一段腰鼓，這讓他越來越喜歡這種民間藝術形式，那種粗獷豪放，剛勁激昂，渾厚雄壯，流暢飄逸，有張有弛的氣勢讓他深深為之折服。

終於，周治打來了電話，約何立揚出來到腦畔的山林裡轉轉，他自是十分歡喜，回來的這些日子，他感覺到能和自己聊得來的一共就倆人，一個蘇曉雅，另一個就是周治。

重要的是，他的一肚子想法，想全部傾倒給這個面板黝黑笑起來有酒窩的第一書記。

現在，是時候和周治談談他的那些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