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帶著她,不察她心緒的變化,當她是累了,便道:“我們先尋個地方歇下,明日帶你去看天火。”

琉璃城的客棧,九幽坦然抱著這個從來沒人見過的小怪物,立了許久。

老闆將他仔細看了又看,“說了幾遍了,畜生不能進店。”

九幽強按著性子,笑著道:“我也說過幾遍了,她不是畜生。”

“不是畜生是什麼?”

“與你我一樣。”

“胡說,它哪裡跟我一樣?”

“你有一雙眼,她也有一雙眼,你有一個鼻子,她也有一個鼻子,你有一雙腿,她也不多不少,請問哪裡不一樣?”

老闆瞪眼睛,“睜眼說瞎話!它還有一對翅膀呢!”

九幽笑道:“巡天上使也都有一對翅膀,敢問,若是巡天上使入了貴店,老闆,是不是也要將他當成畜生趕出去呢?”

他手中光芒一現,一隻錦囊出現,放在桌上,“一晚,上房,價格隨你開。”

帝呤一反常態地乖,所在他懷中,看著那隻錦囊,猜測著該是好多好多的金子或者其他什麼好吃的東西。

老闆掂了掂錦囊,“好吧,就一晚,看好它,不準到處亂跑,更不準弄髒房間。”

九幽輕輕撫了撫帝呤的鱗甲,“放心,她很乾淨。”只是什麼都吃。

這麼重要的事,當然不能告訴你。

他抱著她,隨著侍者上了樓,進了房間。

一間極為簡單的房間,簡單到帝呤不相信,世上還有這樣簡陋的房間。

她跟著他看慣了珍瓏雲宮中的精緻奢華,哪裡想過房屋還會這樣隨便。

九幽看懂了她的心思,淡淡笑著,拍了拍她的頭,“將就一下吧,我們是來渡天火的,明日辦完事,就離開這裡。”

帝呤哼唧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想吃什麼?”九幽看著她詭秘地笑。

帝呤抬頭看了看這間屋子,好吧,花瓶,看起來好像很好吃,脆脆的。

等到神域的三輪太陽依次沉入西方大海,九幽便習慣性的躺在床上。

他本是不需要睡眠的,可一百年的時光,足夠養成一個根深蒂固的習慣。

自從蕭憐離開後,他第一次安然躺在了床上,卻忽然發現,身邊空空蕩蕩。

他抬手彈息了桌上的光燈,仰面張著雙眼,望著頭頂上的床帳。

黑夜中,只有帝呤還在偷吃茶壺的聲音。

“帝呤啊……”他在喚的,不是抱著瓷器狂啃的那一隻,而是與他日夜纏綿,千迴百轉的那一個。

無盡的寂寞,在心緒決堤的瞬間,洶湧襲來。

九幽攤開雙臂,攤在床上,任由自己徹底沉淪在黑暗中,眼角不知為何,有些溼潤。

忽然,砰地一聲。

一個重物,奮不顧身地跳上床來。

帝呤吃飽了,打了個響脆的嗝兒,在他身上拱了又拱,擠了又擠,想要找個安穩的地方睡覺,最後將下巴搭在他的肩頭,像一張龍皮一樣,攤開短胖的四肢,趴在他身邊,呼呼大睡起來。

九幽的手動了動,最後,將手掌放在她的頭頂,臉頰輕輕碰了碰她滿是鱗甲的頭,“你若化作了人,懂了七情六慾,知了天地間的至苦,可還會如今日這般依戀在我身邊?”

他合上眼,悉心去追尋當初隨蕭憐扔進霄雲之極的雷暴中的那一縷光,卻始終什麼都找不到。

“你在哪兒啊?帝呤,你到底去哪兒了?我只是想知道你現在到底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