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我照顧好棠棠,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她真正的孃親!”蕭憐傲然昂了昂頭,嘩啦一聲,腕上的殺生鏈蛻去掉在了地上,再一下一下解開鮮紅的軟皮護手,隨手扔了。

她笑眯眯望著杜棋硯,“杜將軍,來吧,我準備好了。”

杜棋硯捧著困龍鉤來到她面前,背對著沈玉燕,神情極為艱難,低聲道:“殿下,我……”

“好了,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苦衷,這次,是我回來晚了,失了先機,落入天羅地網,與人無尤,你動手吧。”

這時,蕭譽叫道:“且慢!母后,九皇妹已經束手就擒,她畢竟父皇最為鍾愛的孩兒,可否等到父皇醒來,再做定奪。”

沈玉燕妖豔的鳳稍一挑,“後宮之事,向來本宮做主便是,你父皇他最近身體不好,就讓他睡著吧。”

那邊蕭素提著刀催促,“杜棋硯,還磨蹭什麼,快點上了困龍鉤,本殿這刀已經提的累了,說不準什麼時候就弄傷了梨棠的小脖子!”

杜棋硯見事情已再無轉機,捧著困龍鉤的手有些微顫,不敢直視蕭憐。

蕭譽急了,“等等,等等,或許國師快回來了,如果就這樣鎖了老九,國師萬一怒了……”

砰!

沈玉燕戴滿了珠玉的手狠狠地拍了桌子,“夠了!國師已經失蹤半個多月,整個墮天塔都已被搬空,他怕是已棄了朔方,哪裡還會說回來就回來,你當本宮三歲的小孩兒,一會兒皇上,一會兒國師地搬出來嚇唬本宮?”

蕭譽撲通一跪,“母后,兒臣不敢,兒臣只是不忍……”

沈玉燕強壓了怒吼,“好了,別說跪就跪的,搞得好像本宮多殘忍似的。蕭憐是皇上的公主,也該喚本宮一聲母后,也算是本宮的孩子,你以為本宮就忍心這樣對她?”

她臉色旋即一變,“可是,當初梨棠郡主丟失那晚,蕭憐都幹了什麼,整個璇璣城上下,皇宮內外有目共睹。如今事關生死,若是不鎖了她,以她的本事,發起狂來,只怕沒人再製得住她。”

沈玉燕深深嘆了口氣,“本宮這也是無可奈何啊,杜將軍,動手吧。”

杜棋硯只好雙手各執一隻困龍鉤,用幾乎他自己都聽不見的聲音說道:“殿下,對不住了。”

蕭憐卻無暇理他,看向對面不遠處的梨棠,柔著嗓子,全沒了往日的偽裝,兩眼彎彎,聲音軟軟道:“棠棠,跟爹爹玩個躲貓貓好嗎?說三遍小老鼠上燈臺,爹爹就藏好了。”

梨棠眨了眨大眼睛,點頭道:“好。”

說完,兩隻小手捂在眼睛上,開始口齒不清地念叨,“小鬧鼠,上燈臺,偷油七,下不乃,貓貓貓,喵來吶,尼裡咕努滾下來。小鬧鼠,上燈臺……”

嗤嗤地兩聲悶響,鈍器刺破血肉的聲音,蕭憐一聲沒吭,兩隻困龍鉤穿透琵琶骨,五爪合攏,將鎖骨牢牢抱住,連著鎖鏈,沉甸甸地掛在了她肩頸之間。

杜棋硯手裡小心拉著那兩鉤上的鐵索,在前面引路,蕭憐便轉身,踏著梨棠奶聲奶氣的說唱節律,一步一步走了出去,地上是淅淅瀝瀝地一連串血跡。

秦月明死死咬著牙,淚珠在眼眶裡瘋狂的打轉,仰面強忍,不讓它們掉下來。

滿滿一屋子的人,卻是寂靜無聲,梨棠甜膩的聲音將每一個字都揉碎了一般地砸在了人心之上。

等到那雙小手從胖嘟嘟的小臉上拿了下來,秦月明已經換了笑顏,“來,棠棠,爹爹藏好了,母妃帶你去找她,我們走。”

——

翌日早朝,蕭蘭庸未再臨朝,而是由沈玉燕垂簾,替皇上宣了一道旨。

“先後慕氏,乃朕之原配,雖欺君罔上,罪有應得,但念其已死,既往不咎。其女蕭憐,屠戮至親,謀害國母,矇蔽聖聽,謀奪儲君之位,妄圖牝雞司晨,罪大惡極。現人證俱在,鐵證如山,供認不諱,賜冬至之日午時,以欺君謀逆之名,斬首於轅門之下。”

此時的沈玉燕,已是挾持了終日昏睡的皇帝,繳了杜棋硯禁軍兵符,身後又有掌握北大營兵權的霍崇光撐腰,開始了垂簾聽政。

她與蕭憐之間,一個是正宮皇后之尊,掌控兵權,而另一個則是假冒皇子的公主、謀殺生母的大逆之人,一時之間,滿朝文武,誰也沒辦法替蕭憐說上一句話。

即便是秦壽為首的太宰一派,此時也三緘其口,在朝堂上只出耳朵,不出嘴巴。

他的女兒既然能蒙蕭憐迴護,在驚變中保得命在,那麼當務之急便是合全家之力護住小梨棠,故而在朝堂上,他一改平日裡油嘴滑舌,變得謹小慎微,不敢稍有差池,唯恐落了把柄,受了牽連,不但害了九族,也枉費了蕭憐的一番心思。

當朔方將這一驚天訊息公諸於世時,距離冬至還有十日之遙。

沈玉燕如此一步,顯然是為蕭素來日奪位,向聖朝諸國以及神都那邊投石問路,除了靜待時日之外,還在等著看聖朝諸國對這件事是如何反應。

果然,這一訊息,如一顆重型雷火彈,在整個西陸轟然炸開,瞬間掀起軒然大波。

人人都道是北陸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