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不是一個骨氣傲然的人,虛與委蛇之舉向來信手拈來,於是當下微微一笑,“好。”便當著弄塵的面,簽了解除之前所有針對東煌的禁令,恭恭敬敬地從雲音神宮的正門將給他打發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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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宮中,沈玉燕下朝後,直接帶著蕭素去了端方殿,人還沒站穩,就被蕭萼沒頭沒腦地撲了個滿懷,“我不管,我不管,母后,孩兒不管!好不容易快要把蕭憐弄死了,怎麼現在又冒出來個什麼東煌使者,絕對不能這麼便宜將她嫁去東煌!”

“胡鬧!你堂堂一個公主,這樣瘋瘋癲癲,成何體統!”

“我不管!我就是不答應!她明明這個時候就應該已經人頭落地的,可現在你居然同意將她許給太華魔君!還要送她一大筆嫁妝!她若是以九公主的身份嫁過去,就等於之前所有的罪名一筆勾銷,咱們做的一切都白費了!”

沈玉燕一屁股坐上龍椅,看著蕭萼氣鼓鼓地沒出息樣,就沒來由一陣煩躁,“你看看你,別人是九公主,你也是九公主。別人那九公主,不但位至儲君,還有整個大陸八歲以上,八十歲以下的男人都哭著喊著要娶她為妻!”

“而你這九公主,被人打成豬頭至今不能復原不說,整個秋獵之上,唯一露臉的機會也是被人打臉,如今本宮和你皇兄正在用人之際,你不但什麼忙都幫不上,還淨吵得人耳根子疼,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懂事!”

蕭萼被她這樣一吼,倒是消停下來了,絞著手裡的帕子嘀咕,“那你也不能就這麼便宜了那個蕭憐,把她送去東煌!”

沈玉燕沉沉嘆了口氣,“蠢貨!本宮什麼時候說過要把蕭憐送去東煌為後?整個東大陸,現在已是由東煌一統而治,東煌的帝后,就是整個東陸的帝后,母儀的是半片璃光天下,這樣的一件美事,母后怎會拱手讓人?”

蕭素和蕭萼立刻都不做聲了,片刻之後,不約而同抬起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母后,您的意思是……”

沈玉燕甚是得意一笑,一舉兩得之計,她在朝堂上就已經盤算好了,既解了自己開罪聖朝的危機,又沾了東煌一個大便宜!

“東煌的國書上寫的明明白白,千里紅妝,迎娶朔方的九公主!他要九公主,本宮就給他個九公主,到時候,蕭憐還是要死,而你則被風風光光迎入東煌為後。”

蕭萼興奮地眼珠子亂轉,整個東大陸的帝后耶!不得了了啊!天大的便宜啊!不撿白不不撿啊!

可是轉念一想,又不樂了,“不行啊,母后,東煌的人雖然不認識蕭憐,可她秋獵上的身手是有目共睹的,我又不會功夫,去了一定會穿幫啊!”

“真是笨啊!難道你沒聽說,昨日,蕭憐在你皇兄的圍捕之下,已經自斷琵琶骨?這意味著什麼?武功盡廢啊!”

“可是,那現在外面都知道蕭憐渾身上下都是疤痕,癩蛤蟆一樣,我這……,我可不要先弄了滿身傷痕再去扮她!”

“這個不是難事,天澈宮有一處蘭陵泉,可活死人肉白骨,你只要在新婚之夜前夕,求得太華魔君賜浴蘭陵泉,到時候只說是泉水功效神奇,不就完了?”

“那那那……,那難道我一輩子都假扮蕭憐?我不幹!”

沈玉燕冷笑,“母后能幫你的,也僅止於此,來日,你是做一輩子蕭憐,還是做回蕭萼,就看自己的本事了。”

蕭素在後面推了推蕭萼,“皇妹,男人終歸是男人,只要你將他伺候得高興,到時候,你說你是誰,你就是誰。就算你騎在他身上說你是他祖宗,他都高高興興地應了。”

蕭萼的臉有些紅,恍然大悟,跳著腳笑,“謝母后!萼兒就知道母后最疼的就是我了!”

蕭素也是安了個自己的心眼兒的,“母后英明!此計甚妙!以萼兒的容貌和才情,搏得太華魔君的寵愛必定不在話下,他日誕下帝國儲君,地位穩固,到那時,萼兒與整個東煌,就是兒臣的儀仗和靠山,那麼兒臣在西陸成就一統,開創一片盛世,也是指日可待之事!”

母子三人相視而笑,這番偷龍轉鳳的謀略,就算是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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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憐醒來時,院子外面傳來的是梨棠咯咯咯地笑聲,她四下環顧,不知自己在哪裡,可既然梨棠在,那便是安心了。

床邊一個村婦模樣的女子,見她醒了,趕緊大呼小叫地出去招呼白聖手。

於是蕭憐的床邊很快就擠滿了人,一直跪在外面的那百來個少年,聽說她醒了,哪裡還肯聽話,全都嘩啦啦擠了進來,非要親眼看一眼自己的主子安好才放心。

蕭憐雙手不能動,想要坐起來,便招呼那婦人扶一下,結果那婦人有些粗手粗腳,就將她弄得疼得直咧嘴。

千淵就有些尷尬,“來的時候不曾帶了女子隨侍,見你有傷在身,臨時從附近村子裡抓來的婦人,你……勉為其難一下吧。”

“抓的……”,蕭憐看看那個婦人,臉拉得老長,就知道是滿肚子的不高興。

她勉強坐直了身子,規規矩矩向千淵欠身一下,“這一次,我和梨棠,是真的欠了你一份人情。”

千淵被她突然這樣有禮弄得有些不自在,只好故作嫌棄,“也就只有你才想的出來教麻雀寫字這種事!”

“……”

原來,蕭憐被扔進天牢的井牢中後,便被斷絕了與任何人的接觸,連每日的飯食都是由十人一隊的獄卒集體送來,防的就是有人私下裡替她傳遞訊息。

她困坐井底,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琵琶骨被鎖住,炎陽火也放不出來,於是就想起了那日在木蘭樹下手掌中泛起的一抹綠光。

這綠光甚是溫潤,不比炎陽火霸道,運用起來,無需動用許多體力,相比之下就容易得多。

她當日在崖下,生死關頭,第一次爆發,就瞬間馴服了六隻金雕,如今雖然被鎖了,只能招出一點點綠光,可勾搭只小麻雀下來調教一番,卻是不成問題。

於是這隻倒黴的麻雀,就真的在她數日來的反覆悉心教導下,學會了用草棍擺一個“千淵”兩個字,又真的按照她的指使,飛到了駐守在城外的霽月面前。

此時,城外的花郎已經得到蕭憐被下獄的訊息,想要進城劫天牢,又沒有十足的把握,稍加打聽便知,他們主子之所以束手就擒,無非是因為梨棠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