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之後】如前文

“三徵淮南”所述,常州之役意義非凡,這是南唐所取得的唯一大勝,雖然不是直接打擊後周,但這次勝利已經迫使吳越國收兵,南唐得以把東線戰場的武裝力量調往中線主戰場抵禦後周。

其次是對雙方士氣的影響,後周重新審視了南唐的戰鬥力,不再抱有

“三個月滅亡南唐”的幻想,勃勃雄心受到了一點點打擊;而南唐則在節節敗退中重拾信心,內心升起了一種

“我又行了”的小躁動。南唐李璟畢竟是政治高手,一根小陽線不足以讓他驚呼

“大牛來了”,而是非常冷靜地藉著利好拉高出貨,主動找後周柴榮談判,把軍事優勢進行政治變現。

李璟一方面給不厭其煩地給柴榮寫信,降低姿態求和解,給柴榮遞臺階,另一方面則派皇弟李景達掛帥領兵北上,給後周施壓,以戰迫和。

後周與南唐鬥智鬥勇,前文已有詳敘,暫且按下不表,單說吳越國錢弘俶。

其實這次東線戰場的大潰敗給吳越國帶來了不小的衝擊,雖然以中原為主角的新、舊五代史不屑一提,以吳越為主角的《吳越備史》不好意思提,但我們仍然能從各方史料的隻言片語中拼湊出吳越國的窘態。

首先是軍事方面的部署。伐唐主力敗歸後,錢弘俶任命堂兄錢文奉為水陸應援諸軍都統使,為吳越國看護北大門。

錢文奉能騎善射,

“能上馬運槊”,符合大將的選拔標準,不僅武藝高超,而且涉獵甚廣,對經史、音律、圖緯、醫藥、馬球等冠絕一時。

曾拜訪著名高僧德韶,請他為自己算命,德韶大師掐指一算,說了句

“明公己巳八十一”,錢文奉很高興,認為自己能活到81歲,結果在開寶二年就去世了,那一年是己巳年,他死在8月11日,人們方悟

“己巳八十一”的預言。另外多提一句,高僧德韶就是前文出現過的勸錢弘俶回杭州、不然就有災的那位高僧。

在那個雲詭波譎的時代,錢氏宗族很多人都與他有交集,給

“後錢元瓘時代”又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錢文奉原本就是蘇州中吳軍節度使,與西北面的常州接壤,是吳越國重要門戶。

錢弘俶此舉是防備南唐乘勝追擊,反攻進入吳越國境內。與此同時,錢弘俶開闢了第二戰場,福州方面出兵,對南唐發動了試探性攻擊。

南唐的建州節度使陳誨在南臺江將福州的吳越軍擊退;常州方面的南唐軍也沒有時間與吳越國糾纏,大勝之後就被匆匆調往淮河戰場,抵禦後周。

吳越國在南北兩個方向均被南唐打敗,喚醒了對南唐的軍事記憶,如元德昭所云,南唐大國也,不容輕視。

隨後,錢弘俶又任命堂兄錢仁俊坐鎮福州;又打算大規模徵募軍隊,有一人手疏切諫,乃止,切諫的這位仍然是錢弘億同志。

總之,錢弘俶手忙腳亂,略顯狼狽,軍政大權不得不由錢氏宗族如錢文奉、錢仁俊、錢弘億等分擔,而一旦這種狀態持續太久,難免出現功高震主、威脅王權的現象。

其次是政治上的補救。當年11月,錢弘俶向後周進貢白金五千兩、綾一萬錠,算是對東線全面潰敗的一個交代,望柴榮同志大度;又進獻金花銀器一千五百兩,作為柴榮的生日禮物,祝柴榮同志生日快樂。

大敵當前,柴榮不以成敗論英雄,充分肯定了錢弘俶同志的功勞,並於次年派使者向錢弘俶贈送了生日禮物——御服紅袍二副。

使團從山東半島東部入海,走危險的海路入杭州,臨行前,柴榮向使團宣佈:朕此行決平江北,卿等還當陸來也。

在後周強大的軍事打擊之下,曾經不可一世的南中國霸主——南唐已經盡顯頹勢,搖搖欲墜,這時候,泉州刺史留從效忽然給錢弘俶送來一封密信,表示自己願意向後周稱臣,希望吳越國幫忙通融一下。

錢弘俶轉發給柴榮,柴榮立即答應。關於泉州留從效,後文還會以專題形式出現。

在此先一筆帶過。第三是經濟上的難題。大戰之後,錢弘俶重啟鑄鐵錢、鑄大錢的量化寬鬆政策,而且這一次錢弘億同志也終於不再

“切諫”。沒錢了,沒錢了,真的沒錢了。還沒等吳越國從危機中緩過來,柴榮就又給吳越國下達了新的作戰任務:出動水師於瓜步、迎鑾、長風涉等處,配合王師的渡江戰役。

彼時正是顯德五年2月,柴榮親臨揚州,摩拳擦掌地要發動渡江戰役,一舉消滅南唐。

錢弘俶奉詔出兵,命大將邵可遷、路彥銖等率領四百艘戰艦、兩萬水師前往助陣,同時進貢御衣犀帶及稻米二十萬石,以助軍資。

有吳越國幫忙打輔助,後周如虎添翼,不出十天半個月,

“江北諸郡悉平”。次月,為了王師南征而晝夜操勞的錢弘俶同志突然病倒,柴榮同志表示深切的關懷,敕遣翰林學士陶轂、司天監趙修巳等前來慰問,賜羊馬駱駝若干,並且從此開始每年都給吳越國頒發賞賜。

與此同時,南唐李璟也被迫同意了城下之盟,接受了柴榮的停火條件,割地賠款,向後周奉表稱臣。

吳越國與中原王朝在並肩戰鬥中結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兵戈方罷,杭州城又發生了一起嚴重的火災,火勢自城南而起,很快就蔓延到了王城。

錢弘俶沒有像他老爹錢元瓘一樣被嚇死,而是躲到王城之外的都城驛。

大火燒了一天一夜,到次日清晨仍在繼續,火勢即將蔓延至鎮國倉,這裡儲存著大量糧草。

錢弘俶率領近侍登上瑞石山,奉酒禱告,說我失德有錯,天若降災懲罰,只燒我宮室也就可以了,糧倉的糧食是供給軍隊和百姓的,您若焚之,實在痛惜,可憐我那無辜的國民,他們犯了什麼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