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遇始終不予回答,並對劉巖說道:“離開閩國,就洩露閩國的虛實;那我離開南漢之後,是不是也可以洩露南漢的虛實?外交官就是這樣的人嗎?”

劉巖非常慚愧,同時也更加敬重林延遇,對他更加優待,讓他當南漢的太監大總管,負責宮內宦官事務的考核工作。

當王延鈞遇弒的訊息傳來,林延遇請求回國,劉巖不準。林延遇換上素服,面朝福州方向慟哭三日。

王繼鵬雖然是王延鈞的長子,但他的皇位依舊來路不正。

同時期發生過不少兵變奪權的先例,比如李嗣源奪李存勖的地位,李從珂奪李從厚,石敬瑭奪李從珂……但他們有充足的奪權理由,比如皇帝昏庸無道,他們“清君側”,或者是皇帝猜忌,為了活命而被逼造反。王繼鵬哪條都不佔。

王延鈞風流好色,但史書上沒有任何關於他禍害文武公卿、平民百姓妻女的記載,與王宗衍、李存勖不同;他寵信旁門左道,這倒是與“無道昏君”掛鉤,但僅就其結果來看,也不能說是無可救藥。

換句話說,老百姓對他雖有怨言,但沒有上升到非要把他推翻的地步;軍隊對他也沒有不共戴天的仇恨。

退一萬步講,就算王延鈞失道寡助,該殺,那王繼鵬、李倣弒君的理由呢?是“清君側”?不,是滅口。因為他們殺了李可殷,而皇上要追查。

沒有輿論發酵,沒有動員,沒有任何鋪墊,突然殺入皇宮,完成了弒君。

換句話說,即便王延鈞失道,王繼鵬也沒有得道。

王繼鵬登基後的首要棘手難題,就是如何處理“九龍帳之變”,如何向天下人解釋先帝遇弒的真相,如何獲得認可與支援,以及如何處置李倣。

在這種境況下,王繼鵬第一時間派使節出使中央王朝(後唐),拿掉帝號,而只稱“福州威武軍節度使”,向後唐稱臣,恢復朝貢,爭取中央朝廷的認可;大赦天下,爭取民心;任命李倣判六軍諸衛事,總管禁軍,以安其心。

李倣原本就是皇城使,現在又總領禁軍,又有擁立之功,實際上在王繼鵬即位之初,朝廷實權是被李倣把持著。李倣自知自己的身負弒逆之罪,無法洗白,也很擔心王繼鵬會殺人滅口,於是集結了一批死士,每逢出行,前呼後擁,以防被人暗算。

如此一來,王繼鵬更加恐懼不安。王繼鵬沒有閒著,他拉攏了一位禁軍指揮官林延皓。

林延皓當然選擇站隊王繼鵬,於是君臣二人定計無間道。林延皓表面上假裝投靠李倣,獲取了李倣的信任,成功成為臥底。

在“九龍帳之變”的一個月後,王繼鵬宣佈大犒禁軍將士,禁軍將領們入宮領賞,林延皓提前埋伏了數百勇士。當李倣入宮後,林延皓當場將他生擒,砍下腦袋,懸掛在宮門上示眾。

隨後,王繼鵬公佈了“九龍帳之變”的真相,把弒君的一切罪責推卸到李倣身上,並清剿李倣殘黨。

李倣的一千多私人武裝發動叛亂,對皇宮發起攻擊。王繼鵬、林延皓早就有所準備,李倣殘黨未能取勝,於是轉而縱火焚燒宮門,並奪下李倣的人頭,投奔到了杭州吳越國。

剷除李倣後,王繼鵬任命兩個同母弟王繼嚴判六軍諸衛、王繼恭為福州威武軍節度使,以自己的老師、首席幕僚葉翹為宣徽使、參知政事(宰相)。